他们对萨耶勋爵的热情溢于言表,而萨耶勋爵也答应说,有时间就去访问他们的种植园。
他知道,要请他作客的事弄得这些家庭的主妇都很紧张,生怕他们的盛情款待不够周到。
他坚持说自己愿意吃“家常便饭”,请他们决不要特意为他准备任何东西,然而他可以十分肯定,他们对他的嘱咐一定置若阁闻。
最后除了艇长,其他客人都走了,艇长也正准备回艇去,这时一名仆人匆忙走进巨大的客厅,带着焦虑的神态向王公耳语。
王公听着,然后用雷鸣般的声音说:
“都是那该死的女人的过错!她理应受到任何惩罚2”
“出了什么事?”王妃问道。
王公回答时,他那凸出的白眉毛下的眼睛里充满怒火:
“他们告诉我,达雅克人正在袭击传教所。我想这意味着我得派我的士兵去拯救那个讨厌的、象白痴似的女人,这是她自己招到头上来的报应。”
“袭击传教所?”萨耶勋爵喊道。“爵爷,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和他们一起去,我们得赶快行动才是。”
在萨耶勋爵的催促下,一队穿着白色制服、头戴黑红两色头饰的士兵几分钟内就从王宫出发,沿着通往传教所的大路前进了。
萨耶勋爵和炮艇艇长跟他们一起去,当他们走近丛林中的空旷地时,听到了枪声。
领队的军官对和他并肩前进的萨耶勋爵说:
“准是那位老小姐在开枪。她确实是一名神枪手,以前她就曾杀死和杀伤过许多与她发生冲突的达雅克人。”
虽然萨耶勋爵看不到他的脸,但他知道那位军官在咧嘴笑,他觉得阿加莎·奥文斯顿的抵抗非常有趣。
可是萨耶勋爵却在替伯蒂拉担忧——比他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害怕。他以前从不相信自己对某人的感情竟会强烈到使他为之铤而走险的地步。
他狂怒地责问自己,既然他知道沙捞越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怎么能允许她在没有人保护的情况下独自到这里来并且和一个人人提起来都责难和鄙视的姑娘住在一起呢?
他想到当他把她抱在怀里时,她是多么软弱和温柔;
他记得,当他的嘴唇接触她的嘴唇时,彼此感到的狂喜,他想,要是由于自己愚不可及而使伯蒂拉出了什么事,他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对他说来,这种感情反应要是在几个星期前出现,那是完全不可思议的。
他在绝望中担心自己可能来迟了,当他赶到传教所时,可能会发现伯蒂拉的脑袋已经被人砍下来了。
穿过丛林的道路似乎永无尽头,这使他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军队的行动如此缓慢,他焦急得简直要大喊起来。
焦虑的情绪使他非常紧张,别人和他说话时,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嗓音,并且难以作出正常的回答。
“伯蒂拉!伯蒂拉!”
他用整个生命在呼唤着她,他懂得,虽然达雅克人只用尖利的短剑武装自己,但要迫近一个用一支枪向他们开火的女人也只是时间问题。
阿加莎·奥文斯顿还在开枪,后来萨耶勋爵终于听到那位军官向他的部下发出了进攻令。
当他们在树下行进时,天黑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因为大树的枝条交叉重叠,把路都遮住了,形成一条由树叶构成的坑道,连月光都透不进来。
现在传教所已象大白天那样历历在目了,当他们闯入孩子们的运动场时,萨耶勋爵看见达雅克人从他们身边逃进丛林里去了。
一点儿都没错,他们个个手执武器、头戴由一簇短羽毛制成的头盔。
他看见他们的盾牌和短剑反射着月光。
当达雅克人在树丛中消失时,那里只听见士兵在他们身后开火的砰砰枪声,萨耶勋爵疯狂地奔向此刻他看到的传教所敞开的大门。
他闯了进去,只见地上扔着一支想必是阿加莎·奥文斯顿用过的枪,旁边是几只空的子弹筒。
可是没有她的人影,萨耶勋爵匆忙往屋子的其他地方跑去。
厨房里空荡荡的,他感到似乎有一只冰凉的手攫住了他的心头。
现在他才知道,他失去了对他说来比世上任何东西都重要的一件——伯蒂拉。
他想喊她的名字,但嘴唇于枯竞发不出声来。
这时他看见厨房的另一侧有一扇门关着。
他不敢抱有多大希望,只是把门推开,他看见在他面前站着一个人,她的背紧紧地靠在墙壁上,脸上露出极端恐惧的神情,伯蒂拉!
月光透进了窗户,照在他们身上,他们站在那里互相凝视着。她含糊不清地喃喃低语,这声音不知怎地含着无限凄恻,她向他奔过去。
他说不出话来,当她的头发触到他的嘴唇时,他甚至不能去吻它。
他只知道当他搂住她时,他整个的心、思想和灵魂都在歌唱,因为他害怕的事总算没发生。
伯蒂拉还活着!
第七章
伯蒂拉在萨耶勋爵的怀里发抖。接着她以他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喃喃低语:
“我很……害怕……我躲——躲在床底下……我一直在祈祷……希望你会来救——救我。”
“你知道我就在沙捞越吗?”他问,他的声音也发颤了。
“不——不知道……可是我想你,不管你在哪儿,我都要告诉你我多么害——害怕。”
“我已经救了你,伯蒂拉,”他说,“一切都过去了。现在你已经没什么可以害怕的了。”
他感到她的身体软弱无力地倚靠着他,周身的紧张已经松弛下来,他抬头望着洒在她头发上的月光,她抬眼看他。
“一切都好了,”他又说,他知道虽然此刻她的手仍牢牢地抓住他的外衣,但是她已不象刚才那样害怕了。
他们身后响起了脚步声,领兵的军官说:
“我正在找您,爵爷。”
“我找到了伯蒂拉小姐,”萨耶勋爵回答。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胜利的调子,似乎他登上了高山的顶峰或游过了深深的河流。
“我能和您讲几句话吗,爵爷?”
萨耶勋爵低头瞧着伯蒂拉,见她的手还紧紧地抓住他不放,好象担心会失去他。
“你在床上坐一会儿,”他柔·声说。“我不会走到你看不见的地方去的,不用害怕。我带来了士兵,达雅克人统统都逃跑了。”
他知道伯蒂拉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一言不发,让他把她扶到床前,坐在床沿上。
她坐下后,他才第一次注意到这间屋子的寒掺和简陋,伯蒂拉无缘无故地要受这样的苦使他感到非常愤怒。
他向她微笑,使她安心,然后从屋里走到厨房,把门敞着,这样她就能看得见他,不会感到被独自撇下了。
军官用很低的声音说:
“这里找不到阿加莎·奥文斯顿小姐的踪迹,爵爷,可是有一道血痕从这里一直通向丛林,可能是她的血,也可能是被她打伤的一个达雅克人流的血。”
军官停了一下,又以稍带不安的口气说:
“我的人不想去搜索,他们要等天亮后再去。”
萨耶勋爵对此十分理解。
他知道达雅克人是这方面的能手,他们躲藏起来,等到他们的牺牲品从身边经过时,就用短剑一下子把他们的头砍下来。
“我可以肯定,到早晨再去搜索是个聪明的办法,”他说,看到军官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位年轻小姐怎么办,爵爷?”
“我们带伯蒂拉·奥文斯顿小姐一起回王宫,”萨耶勋爵语气坚决地说。“有没有办法弄辆什么车来?这段路对她来说还挺远呢。”
“我立刻派人去找一辆来,”军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