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格屈露德和他的其他情妇那样的女神,她们都有能力照料自己,只要下决心就能在世上得到她们所要的一切。
尽避她们的容貌是女性的,但在某种程度上,她们是亚马孙人①,她们准备为自己渴望的一切去战斗。
①希腊神话中的刚勇女族。
他心想,伯蒂拉是完全不同的。
他热切地想要使她放心,不仅因为她的胆子分明很小,还因为她看上去总是那么娇小,对于自己独自处理事情非常没有把握。
他知道,当她在远离他的地方,眼望着阳光普照的花园时,她是想避免成为他的一个——用她自己的话说——“负担”。
别的女人要是处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要求他注意她,向他发号施令,希望他能服从,同时坚持要受到恭维并且不可避免地会成为人人注意的中心。
他知道伯蒂拉希望自己越不引人注意越好。
然而,他注意到她是那样殷勤有礼,别人说话时,她不仅用耳朵听,还用整个心灵来感受,因此人们都渴望和她谈话,显然都乐意和她作伴。
“伯蒂拉是一位很可爱的姑娘,萨耶勋爵,”后来有一天晚上,当伯蒂拉回房去休息后,亨德逊太太说。
“她非常年轻,所有这一切遭遇都使她惶惑不安,”萨耶勋爵说。
“她虽然年轻,可并不缺乏思想和感情,”亨德逊太大回答,“对于我们为她所做的每一件事她都表示感激,这种态度在当今的世界上并不寻常,现在大多数人,不管年轻的或年老的,似乎都把什么东西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萨耶勋爵想,他过去认识的那些女人恰恰就是这样行事的。
“这姑娘要去沙捞越,这不是瞎胡闹吗?那是怎么一回事?”亨德逊太大问。
“我知道,那是她母亲奥文斯顿夫人要把她送到那里去和她的姑姑住在一起。”
亨德逊太太望着萨耶勋爵。
“您说的那个人别碰巧是阿加莎·奥文斯顿吧?”
“我相信这正是她的名字。”
“老天爷!伯蒂拉和那个凶恶的老太婆在一起,这日子该有多么可怕!她偶尔到新加坡来制造些麻烦,从那些只要她走开就肯给她一切的人身上勒索钱财。”
亨德逊太太停了一下,然后说:
“现在我想起来了,去年查尔斯·布洛克爵士在和总督一起吃晚饭时谈起过有关她的一些事。我们参加过一次晚宴,当时有人——我记不清是谁了——对传教士作了一个评价。”
“我可以肯定,在世界的这一地区,传教士是一种厌物,”萨耶勋爵插嘴说。
“比这更坏,他们特别谈到了奥文斯顿小姐。我希望我能记得他们说了些什么,可惜我忘记了。”
萨耶勋爵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亨德逊太太接着说:
“您应当制止伯蒂拉,别让她到沙捞越去,以免把生命浪费在企图改变那些猎取人头的人们的信仰这种无谓的努力之中,这些人本来觉得他们生活得十分快乐。”
萨耶勋爵微微一笑。
“对于伯蒂拉,我怕是没有这个责任,虽然我对她未来的命运很自然地会感到难过。”
亨德逊太太猛然从她坐的椅子上站起身来。
“现在您可能对她没有这个责任,萨耶勋爵,”她说,“但是假如您接受我的忠告,那么您就负起这个责任来吧。”
她一面说一面从房中走出去,撇下萨耶勋爵吃惊地望着她的后影。
饼了一会儿,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第五章
萨耶勋爵朝房间里各处张望,没见到伯蒂拉的影子。
然而房间里挤满了亨德逊夫妇的朋友,他们是特地请来与萨耶勋爵和伯蒂拉见面的。
敖近的一些邻居也带着成为他们家不速之客的“柯罗曼戴尔”号落难旅客一起来了。
因此,其中颇有几个熟人,桑德福爵士夫妇虽然不在内,但爱琳顿夫人却来了。
马来亚的种植园主都是些性格开朗的人,他们尽情地发出响亮的笑声。
大家都喝了当地一种大众饮料,叫做“种植园主的潘趣①”,开始微有醉意。
这种饮料以朗姆②酒为主要成分,另外还掺入当地产的白兰地和混合水果汁,达里盛产水果,尤以菠萝为最。
不少来宾在邻近的那个房间里跳舞,一位身材高大、服装浓艳的女人在弹钢琴。
①用果汁、香料、荼、酒掺和而成的一种甜饮料。
②用甘蔗汁制成的一种甜酒。
她在跳舞的间隙唱歌,本家都跟着她唱,随着黄昏的消逝,舞跳得更加狂热了。
萨耶勋爵从屋里走到游廊,发现那里也十分拥挤,连连听到有人大声呼唤侍童添酒,这声音盖过了嘈杂的人语和欢笑。
他有一种感觉:伯蒂拉一定在花园里的什么地方,正如在船上一样,她喜欢寻找一个僻静的地方。
他穿过兰花花坛,终于在密密麻麻地开满赤素馨花的树下找到了她。
她正朝乡间眺望,在月光下整个乡野闪出白色的、神秘的光辉。
她身上穿的长礼服就是亨德逊太大答应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做成的新衣服之一,当她穿了来吃晚饭时,萨耶勋爵认为它非常动人。
饼去他总看见她穿得非常简朴,甚至可说是单调。但是亨德逊太大为她选择的长礼服有式样优雅的裙撑。
长礼服两侧有几束人造的粉红色玫瑰花,底下的裙边也装饰着同样的花。
这种长礼服是任何一个初进伦敦社交界的姑娘都喜欢穿的。伯蒂拉走进房间,眼睛探寻着他的目光,萨耶勋爵知道,她在无言地请求他的赞许。
他注意到,自从来到亨德逊家,她始终在尽力使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能博得他的赞许。
她并不象别的女人很可能会做的那样,向他提出笨拙的问题,并盼望得到赞美之河。她只是用灰色的眼睛向他提出。无言的询问,并能从他的表情中知道他的回答。
“她需要有人关心照顾,”萨耶勋爵不是一次而是一百次这样对自己说。
然而他告诫自己,如果他深深地卷入伯蒂拉未来的生活中去,那将是一个更大的错误:他确实没有任何权利可以向她提出建议,要她改变和在沙捞越的姑姑一起生活的决定。
他不禁这样想:让她在新加坡独立谋生总该是做得到的吧。
但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办得成这件事,他也不打算把心里的秘密告诉亨德逊太太。
他有一种决不会弄错的感觉:亨德逊太太在撮合他和伯蒂拉。但他烦躁地对自己说,要他开口向一个无人问津的女人求婚是完全不可能的。
尽避如此,他发觉自己总是在想伯蒂拉和她的困难处境。他注意到在亨德逊家愉快、亲切的环境里,她好象花园里的一朵鲜花在怒放。
他发觉自己一直在瞧她眼睛里焕发出的神采、嘴唇上绽开的微笑,从她的举止看来,她似乎已经稍稍摆月兑了以前他和她谈话时显然怀有的不安全感。
“都是她那该死的母亲,”他自言自语说,“弄得她对一切事情和每一个人都害怕了!”
他立刻又想到她象一只不满周岁的小狈;本来对每一个人都乐于信任,但发现她盼到的不是慈爱而是打击和詈骂。
此时他瞧着伯蒂拉在开花的灌木和红色素馨花衬托下的侧影,有些担心她可能在和某个种植园主的相处中遇到了麻烦。
在吃晚饭时以及饭后,他注意到那些男青年都急切地想找她作伴。
他懂得,在这片土地上,年轻美貌的英国女人既缺少,相距又遥远,象伯蒂拉这样可爱的姑娘当然会成为一种刺激,并且不可避免地成为一种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