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相信她们……会那样做?”塔笛卡问。
她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是林治夫人脸上丑恶的表情,以及说话时的肯定又使她不得不信。
“她们会做的,”林治夫人回答。“假使她们不服从我,今晚她们就得离开这间屋子而且不发给服务证明书。有哪一个仆人敢冒这种险的?所以,你说吧,我拉铃好,还是你答应到克劳利爵士家里吃饭好?”
她从继母的眼中看出她对打她很有兴趣。
她早知道继母不喜欢她,但她不知道她的敌意有多深;而且也不知道她造作的贵妇人外表之下,竞有着象村妇那么粗俗的一面。
“到底要怎么样?”林治夫人追问,她的手指紧握着口叫人的绳子。
塔笛卡立下决心。
“我到克劳利府吃饭。”
林治夫人把手臂放下。
“我料想你也会如此,”她说。“不过,你记住要对克劳利爵士客气一点,假使你对他有什么不礼貌的地方,我就会把你打得半死。我不是说着玩的。”
她走向门口。
“你还有廿分钟可以换衣服,”她说。“不要迟到。我现在知道怎么对付你了,丫头。”
她走出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塔笛卡倒在一张椅子上,双手蒙着眼睛。
这不是真的,这怎会发生在她身上?她的继母怎能这样对待她?现在,她觉得自己象是跌落在陷阱中无法逃走。
房门打开,艾伦走了进来。塔笛卡站起来奔向她。
“噢!艾伦!艾伦!”她哭着。“我怎么办?”
“我都听见了。”艾伦说。“那个恶毒的女人怎敢那样跟你说话?假使老爷知道了,我相信他一定无法忍受的。”
“告诉他又有什么用?”塔笛卡说。“他也希望我嫁给克劳利爵士。”
“你那么不喜欢那位先生?”艾伦问。
“我讨厌他!”塔笛卡回答。“一切都是他的过错,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艾伦望着时钟。
“可是你答应了要跟爵爷一起吃饭的,塔笛卡小姐,我看没有必要去增加新夫人的愤怒吧?”
塔笛卡深深叹了一口气,静静地站起来让艾伦为她换衣服,仿佛她是个小孩子。
已经没有时间洗澡了,她洗了脸,穿上一件最优难最合身的晚礼服,那是林治夫人在社交季节开始时帮她选焙的。
林治夫人虽然为人讨厌,但是却有高级的眼光。塔笛卡自从母亲死后,就一直都是自己挑选衣着的。
由于塔笛卡的善于打扮,使得她在社交季节中更显出色。
她有些衣服是白色的,那是传统上作为初次参加社交之用;有些是浅色的,可以强调她的黑发和美好的皮肤。
起初她想不出穿哪一件衣服好,还是艾伦为她取出一件绿宝石般的天鹅绒披肩披在肩上。
于是,她看见自己穿着一件镶满了白纱皱边的绿绸晚礼服,象是一个山林中的精灵,或是一个从绿波深处升起来的海中女神。
她并不需要戴任何珠宝,她美好的脖子和圆润的双肩在透明的薄纱后面显得非常白皙。
薄纱的皱边从衣裙的后面悬垂下来,当她走下楼梯时,听到轻微的窸窣声。
案亲和继母等在那里。多明尼克爵士无言地看着表,表示她迟了,林治夫人却只用残酷的表情望着她。
塔笛卡不理会她,把头仰得高高的,跟着他们走进等在门外的马车里。
在马车里,大家都沉默着。塔笛卡感觉得出父亲似乎想说几句安慰她的话,但他又怕他的妻子。
她知道继母此刻正为她被迫屈服而感到幸灾乐祸。
“我一定得想点办法,”她想。不过她知道自己现在太激动了,不容易理出一条清楚的思路。
她知道必须使用拖延的办法。
筋疲力歇地去打一场没有必胜把握的仗是无用的。她必须保持自己的精力以达成主要目标——不嫁给克劳利爵士。
马车停下来。多明尼克爵士下车以后,林治夫人忍不住恶意地说:
“塔笛卡,不要忘记我说过的话。假如你有什么得罪了他,那就有你好受的。”
塔笛卡不回答,于是林治夫人就裙据窸窣、环佩叮当地急步走进克劳利府的门廊。
主人在一间客厅中等他们,这是塔笛卡访问过所有私人住宅中最富丽堂皇的一间。
她的艺术知识使她知道壁上范戴克的画是最上品,还有一些是端纳和根兹博罗的杰作,而雷诺瓦的作品更挂满墙壁。
那些家具可和白金汉宫或者国外的英国大使馆相比。
但是,在克劳利爵土那令人慑服的身影下,似乎不容易让人察觉到它们的存在。
在他所拥有的环境里,他看起来比前两次的会面更高大、更自信,而且更加使人敬畏。
他首先向林治夫人敬礼,然后转向塔笛卡。她屈膝答礼,但是却垂下眼帘。
“欢迎你来我家里,塔笛卡。”他说。
她很讨厌他的声调,仿佛告诉她他胜利了,他也知道她不是自愿前来的。
他又跟多明尼克爵土握手。当三个年长的人在喝雪莉酒时,塔笛卡观看周围的一切。
“这一切可能是我的。”她想。不过她对此并没有兴趣,因为这包括了它们的主人。
晚餐桌上装饰着兰花,那就是前几天他送的那种。她知道他故意使她想起他说过的话:“这些花会使你想起我。”
塔笛卡故意使自己显得迟钝而蠢笨。
她用单字回答问题,而目。装成只顾吃喝的样子。
她希望克劳利爵土会对这样一个愚蠢的女孩失去兴趣。
然而,当地接触到他的眼光,就知道他看透她的伪装,正很有趣地在看她演戏。
晚餐吃得很久,虽然还不及威尔斯王子家中的那么慢,不过也很烦人的,然而菜是那么多,一道又一道地上个没完。
然后,林治夫人与塔笛卡留下两个男人喝酒,走上雕花的楼梯到二楼的卧室去。
卧室的布置也十分豪华。大型的床上铺着无价的古董饰边床单;窗框是雕金的,纱的、绸的密帘飘拂着。
梳妆桌上的镜子镶着雕花的木框,装饰着皇冠。壁上的图画也跟楼下的一样好。
有两个女仆伺候她们,替她们把衣服上的皱边拉好,替她们拿任何需要用的东西。
在这里,林治夫人没有机会跟塔笛卡私下说话,直至她们下楼,发现两个男人还没有离开餐厅。
于是,林治夫人用一种贪婪的声调说:
“你看过这样惊人豪华的家吗?假使弥对这桩婚事不发生兴趣,那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动你了。”
塔笛卡不回答。此刻,她不想跟继母争辩,她知道那会弄得更糟。
“你很幸运,比你应该得到的更幸运,”林治夫人忌妒地说。“我希望你做了这里的女主人以后,不要忘了你父亲十八年来养育之恩,也不要因为得意而昏了头。”
塔笛卡走到房间的另一边,看一张桌子上摆着的贵重鼻烟盒。
大部份都是瓷质金底,还镶着钻石,其中有许多极富历史价值。当她拿起一个仔细观看时,林治夫人酸溜溜地说:
“啊!假使我有你的机会,我将会怎样来享受我的生命!”
塔笛卡把鼻烟盒放下,看见里面写着:“查尔斯·詹姆斯·福克斯惠存,挚友乔治·威尔斯王子赠。”
她想起在乔治亚时快乐的日子,布克斯和佛甫斯也使用这些鼻烟盒的;正想得出神时,房门打开,两个男人走进来。
一看见克劳利爵土,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就会因为恐惧而全身颤抖。
她感到非常恐慌,觉得自己被捉住必了起来而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