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道:“撇开你要寻找教长不谈,你为什么对摩洛哥这样感兴趣?”
娜达解释说:“我一直想到摩洛哥去。大约五年以前,我跟爸爸、妈妈一块到过君士坦丁堡。我们还访问了开罗。不过,我一直认为北非有它自己的魅力。”
侯爵感到意外。他问道:“你父亲为什么带你到君士坦丁堡去?”
娜达解释说:“您当然不知道啦:爸爸一度在外交部门工作。他接受封号和庄园以后才退休。他得照顾庄园,庄园很大呀。”
侯爵静听着。她继续说下去:“我想,由于爸爸周游过全世界,因此,我也想周游全世界。虽然有些地方我不能亲自去游览,我却可以阅读有关书刊,神游这些地方。”
到这时,侯爵才真是感到惊讶。
他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女人在出国游览期间还下功夫阅读有关所在国历史的书刊。
任何别的女人即令到了巴黎或罗马,都肯定不会对她无法亲自访问的国家感到兴趣。
在愉快的晚餐时间,他不由自主地向娜达谈起他到过的地方。
他就像她父亲当年那样,帮助她增长见闻。
膳务员撤走了盛水果的盘子。
侯爵站起来,朝客厅那头舒适的单人沙发走去。
娜达也离开了餐桌,但不是跟在他后面,而是朝门口走去。
她到了门口,就转过身来说:“爵爷,谢谢您赐予的非常有趣、非常令人兴奋的晚餐。晚安!再见!”
侯爵望着她,不相信这是真事。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声“等一等”,她就走了。他又觉得自己去追她有失身份。
他几乎不能相信她竟然回到自己的房舱去,不再愿意和他谈话。
换了任何别的女人,都巴不得留下来,和他一起呆到第二天清晨两三点钟。
他反复想了一会,觉得故事还不是到此为止。
换了任何别的女人,都会不断地和他调情,引诱他。
换了任何别的女子,都会使出浑身解数,挑逗他同她。
但是,这位天真无邪的年轻姑娘,虽然敬佩他的经验和知识,却显然不懂得他是一个富于吸引力的男人。
侯爵以前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后来,他走上甲板,心里还在想,娜达是不是认为他年龄太大了,只不过是一部活百科全书而已。
不管他怎么努力摆月兑,他发现,直到他上床的时候,她的影子仍然在他的脑海中萦绕。
他觉得很难入睡。
突然间,他想起耶茨对他说过,她凌晨到甲板上去,然后在深夜他休息以后再到甲板上去。
由于他几乎无法相信真是这样,他一直看着时钟。
时间将近凌晨一点钟。
他自言自语地说:“耶茨真是胡说八道!”
不过,他还是十分好奇,情不自禁地从床上爬起来。
他披上他登上海豚号时所穿的那件可以御寒的长大衣。
大衣用厚呢料制成,以丝绸做衬里。
大衣上还缀着盘花钮扣,因此,他穿上大衣以后,颇有军人风度。
他穿上了一双软底鞋。
他打开舱房的门。像他原来预料的那样,他发现走廊里只有孤零零一盏灯。
他走到升降口扶梯旁边,一边向上爬,一边在心里暗想,他这种行动真是荒唐。
娜达当然在睡觉,他还是快点回去睡觉为好。
尽避这样,他还是走到了甲板上。
海面很平静,海豚号行驶的速度比白天略微慢了一点。
在头顶的天空中,星光灿烂。
在月亮下,可以看到远处西班牙海岸的暗黑色轮廓。
甲板上空无一人。侯爵正准备回到自己的房舱里去。
这时,他看到甲板那头有一条细长的身影。
他向她走过去,才认出娜达在凭栏远眺。
她穿着一件毛皮衬里的斗篷;他认为,她里面穿着一件睡衣,或许还有一件宽大的便服。
她的一头金发披在肩上。
在他走过去站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并没有转过头来看他,而不是继续向海上眺望。
他看出,她在观察水上的磷光物质随着海面的轻微波动而变幻形态。
他默不作声地站在她身旁。后来她说:“在这样一个夜晚,我确信我会看见一条美人鱼,不然的话,美人鱼或许觉得这里海水太冷,不适于她们居住。”
她的声音就仿佛是从梦中发出来似的。
就仿佛她是在梦中表达自己的思想,而不是向他说话似的。
侯爵回答说:“我很小的时候第一次坐着一条游艇出海。我确信我看见了一条美人鱼。我父亲对我说,那是一条海豚,可是,我不相信他的话。”
娜达回答说:“我相信他错了,您的确看见了一条美人鱼!迸代的海员们经常看见美人鱼,他们不可能全都弄错了。”
侯爵表示同意说:“他们当然不可能全都弄错了。”
“我想,您所以要把您的游艇叫做海豚号,是因为海豚在神话中占有特殊地位,尤其是因为阿波罗就骑着一条海豚。”
侯爵笑了。
“我可没有真的把我自己看作是阿波罗!”
娜达回答说:“您当然不是那样。”
他觉得,她说这番话时相当热诚,因此,这番话不可能只是客套话。
但是,她又接着说:“与此同时,阿波罗给世界带来了光明和希望,您也以您自己的方式给世界带来了光明和希望,纵然只是秘密地这样做。”
侯爵警觉地望着她。
他询问道:“您为什么这样想呢?”
她有一会功夫没有回答。
然后,她说:“我认为,您到非斯去是出于某种十分重要的原因。虽然这很危险,我确信您会达到您的目标。”
侯爵震惊得目瞪口呆。
饼了一会,他说,“我想象不出你为什么要这样想。”
娜达没有回答。
但是,他看出来,她一边笑,一边继续观看波浪,希望找到一条美人鱼。
第二天,在侯爵的要求下,他们又在一起吃午餐和晚餐。
不过,他发现,在两餐之间,她却设法躲了起来。
阿什利少校显然曾经向她说明,她不能去打扰侯爵。
与此同时,他有点自我解嘲地对自己说,这对他的自我形象也有好处。
他的确不具有他原来想象的那么大的吸引力。
他无法想象,他所认识的任何别的女人,在两人同乘一艘游艇的日子里,能够有意识地限定自己每天只在午餐和晚餐时间同他见两次面。
只是等到他们更加接近目的地的时候,侯爵才开口说:“娜达,请不要走。我想同你谈谈。”
他没有等她从餐桌位置上站起来就说了这番话。
因此,她也像他一样走了过去,在一张舒适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
膳务员离开客厅以后,侯爵开始说,“你一定明白,如果我们以现在的身份在摩洛哥出现,我们会犯很大错误。”
娜达点点头说:“我早就想到您会这样说。”
侯爵接着说下去:“因此,我弄到一张护照,上面写着两个人的名字。安东尼·戴尔是一位考古学家,娜达·戴尔是他的妹妹。她陪伴他同行。”
娜达大笑起来。
她说:“爵爷,我想,我能做你的‘妹妹’,应该感到十分荣幸。因为我知道您对有我同行十分生气。”
侯爵回答说:“我现在不生气了。娜达,我已经知道,你是一位十分聪明的青年女子。我从我们在餐桌上的谈话中得到很多乐趣。这都是实话。”
他一边说,—边想,这确实是实话。
在他跟娜达谈话的时候,他觉得他更像是在同一位男友谈话。
甚至就仿佛她是布赖恩·阿什利似的。
他认识到,即令她是一位男人,她对外国风俗习惯的了解也是惊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