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参加演出的空档,便回到牛津,陪伴父亲。就在那儿,龙纳德郡主邂逅了她,立刻彻骨地爱上她。
当时,他还不满二十一岁,他父亲有充分理由驳斥他早婚的请求。
火暴的老公爵匆匆赶到牛津,利用种种令人痛心的不智手段,企图破坏他们的感情,阻止他们结合,反而导致龙纳德郡主决定不顾一切和她结婚;虽然面临着“不许再和那女人来往,否则断绝父子关系”的警告,但没有一个有灵性,有智慧的青年会不顾自己的荣誉、自尊而屈服。
鲍爵怒气冲冲地回到伦敦。龙纳德和眉依就在次月举行婚礼。
眉依结束了演出合约,等龙纳德毕业后,双双离开牛津,到别处寻觅居所。
他们都热爱海洋,决定在海边筑爱巢。有朋友提议科瓦的住屋低廉,他们就前往该地,共建人人钦羡的伊甸园。龙纳德说,亚当或夏娃缺一不可,否则园里会缺乏生趣。
眉娜一到庄园,立即感觉这地方实在迷人,姊夫和姊姊在此享有许多美丽的回忆。回想及此时,忽觉得一阵抽痛,她马上得离开周遭的一切了。
马蹄嗒嗒嗒嗒地响着,逐渐接近前门,孩子们一听见声音,马上跑出来迎接。
沙达先跑到马头前面说:
“眉娜阿姨,我把『火蝇』骑到马厩里。”
“眉姨,您回来得好晚。”凯婷说。
五岁的薇丽蝶,大家昵称她薇薇,站在阶梯上喊:
“我要茶!太晚了!我要茶!”
“小痹乖,一下下就给妳。”眉娜抱起她,凯婷跟在后头,一起走进厨房。
厨房里有位老妇人,帮着看顾小孩,整理家务。
“眉娜小姐,妳回来了!”眉娜抱着薇薇走进厨房,老妇人向她打招呼。
“是啊,露西,我回来了。”眉娜答道,“现在能不能用茶点?薇薇说我回来得太晚了。”
“妳不在家,他们都不肯用餐,”露西说,“即使我告诉他们,已经先为妳留下热麦饼和女乃油,他们还是不愿意先吃。”
“眉姨,没有等您回来一起吃的,就是贪嘴的孩子。”凯婷说。
凯婷十足是个美人胚,年仅十岁,已出落得婷婷玉立,可以想象得出,她长大后,不知要使多少男人为之心神悸动,失魂落魄。
眉娜望着凯婷,不禁想到:“真奇怪,这些孩子都没有遗传到一头美丽、深亮的红发。这种发色是他们那位有匈牙利血统的老祖母所赐予的一顶荣耀的发冠呢。”
他们长得十分像父亲,不过凯婷和薇薇有浓密的长睫毛,使得见过他们的人,往往惊讶地想多看一眼。
沙达的头发是深黄褐色,长得像他父亲,五官清晰端正,无疑的,也是一个英俊的小男孩。当沙达从马厩走回厨房时,眉娜注视着他,更觉得他真像他父亲,禁不住苞着想,不知道和他伯父有无相像之处。
如果格兰特公爵非常英俊,那么在她小说中所描写的真是大错特错了。
在她笔下,不允许恶棍有英俊的容貌,他必须带着一副讥讽嘲骂的表情,使人一见到他,就能觉察他的邪恶。
“无论如何,不久我就可以亲眼看到他,好判断我的想法是否偏差。”眉娜下了结论;一想到用过茶点后,必须把下午所作的决定告知孩子时,心里觉得好沉重。
第二章
眉娜没想到要向那么多居民一一道别。她要带孩子们离开庄园的消息传遍整个地区后,立刻有无数相交多年的朋友陆陆续续地拜访他们,说声“一路顺风”。这些朋友中,除了几位是来自州郡大城的威望人士外,大部份是渔夫、农民及乡人,大家都因他们的离去,由衷的难过。
每当访客们谈及姊姊和龙纳德郡主的往事,眉娜就热泪盈眶。尤其是罗森先生驾着由那匹老马拉的二轮马车,带他们四人离开庄园时,她的泪珠更潸然而下,仅能透过满眶的泪水,朦胧地对庄园景物作最后的一瞥。
罗森先生的行程如此安排:首先由他驾马车送他们到特鲁罗,然后到该城的驿马车站换乘四轮大马车往罗赛斯特,此城是到格兰特堡的第一站。
一切准备就绪出发后,孩子们为出外旅行而十分兴奋。薇薇根本不知道自己将长久离开故乡了。
眉娜深觉行李太宠大,因为她带走了姊姊的衣物,又不忍心把那些带给她美丽回忆的小东西丢弃,结果就左一包右一袋的。
这些小东西是几个鼻烟盒子,不是特别值钱,却是姊夫珍藏的;一个姊姊的女红篮子,里面有几张绣花巾,是她和姊姊一起绣的;还有一些琐碎的东西,如孩子们在海滩上拾取的贝壳,龙纳德郡主第一艘船船尾飘扬的旗帜,全都是缀满快乐的纪念物。
如果公爵不像罗森先生所说的那样慷慨,那么未来的日子里,他们会过得很拮据,她必须事先为孩子们存一点钱。她决定尽可能节省自己的开销,没有为自己购制丧服。为了志哀,沙达在手臂上佩着黑纱,她和女孩子则在普通的衣服上别黑纱,帽子边缘圈上黑色缎带。事实上,她深亮的红发及孩子们美丽的卷发,配上黑色的缎带,使白皙的肌肤更显出色。
但在这时,眉娜无心关切自己的外表,仅知道在抵达城堡之前,必须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像个家庭教师,一副低声下气甚至衣衫不整的样子。
罗森先生驾着马车,一路上不停地说些故事,使他们快活。他谈到壮丽豪华的格兰特堡及伦敦格兰特华屋的往事。
“当然,公爵一直随侍国王左右。”他说,“虽然我相信他并不赞同韦尔斯王子陛下的奢华生活。”
眉娜没有表示意见。此时她脑中充塞的全是会见公爵的事,就像一朵乌云,低垂在眼前威胁着她。
她不仅因公爵对她姊夫的态度而嫌恶他,更因他间接妨碍她的小说出版而愤恨他。
“我必须开始写另一本书。”她想。
但是她觉得茫然,脑中一片空白,唯一想到的是离开熟悉的景物而悲哀,为姊妹亲密相处的快乐时光之不再而怅然。
启程的前一天,眉娜暂时搁下繁忙的家务杂事,跑到教堂的墓园向姊姊、姊夫道别。虽然他们的尸体并未寻获,但她和牧师仍然为他们安排纪念碑,放在圣坛里。
同时,她请求爱护他们的露西及其它村妇,不管炎热的夏日或酷寒的冬天,常到碑前献花,那些村妇都答应了。一切交待清楚后,眉娜走到每星期天做礼拜的座席前跪下,祈祷自己好好照顾孩子。不负姊姊的托付。
“眉依,妳一定要庇佑我,”她默祷,“因为想使他们牢记你们所教导的仁慈、明理、富同情心的美德并不容易。我深深觉得,格兰特堡里没有这些美德。”
祷告完毕,回到庄园,发现沙达泪流满面,因为不能把小马一起带走而沮丧。
“沙达乖,小马留在这儿,一样会被看顾得很好,”她安慰他说,“而且我们以后住在城堡里,一定有很多、很多马让你骑。”
“我不要别的马,我只要我的路飞士,”沙达仍然哭泣地说道,“眉姨,您知道牠生下来,我就一直照顾牠。”
“我知道,小痹乖,”眉娜答道,“但是,我可以保证,罗森先生为牠找到的新主人,一定会把牠照顾得非常周到。”
沙达依然涕泗纵横,一副绝望的神情,眉娜只好再说:“或许以后我们可以要求你伯伯,再把牠买回来。”
“您认为他会同意吗?”沙达抹掉鼻涕,泪眼里顿时呈现希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