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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悍记 第3页

作者:芭芭拉·卡德兰

“照理我应该接纳他的。”罗琳达自言自语,“可是我怎么能忍受一辈子听他苦苦哀求?”

她又想到一些其他的人,他们的方式都差不多。其中有的不仅可以给她大笔的财富,同时也很有声望地位。

罗琳达也知道她现在所拥有的是多么变幻无常,对这些追寻欢乐的人来讲,只要情况一有变化,他们可以立即从欢呼转为喝倒采。

“我追寻的到底是什么呢?”罗琳达不禁自问,现在马车已下了汉普斯德山,前面不会再有危险。

她的眼前又浮起一串无止无休的宴饮、舞会,从伦敦到布莱顿一路奢靡荒唐的旅游,纽马克的疯狂赛马,贝斯的弄潮之乐,然后重返伦敦,再开始新一回合的寻欢作乐。

这真是她想过的生活吗?

她也明白,由于她昨晚所扮演的哥地亚夫人的角色(注:十一世纪英国女性,为求赦免其夫重税而骑马穿越街市),第二天所有嫉妒她的女人将会像动物园里的鹦鹉般,喋喋不休地蜚短流长。

她之所以做出这般大胆的行径,是因为巴瑞摩爵士——一个下流的贵族赌她绝对不敢。

“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大声说。

她边笑边回想整个过程,这件事将原封不漏地传到温莎堡内国王与王后耳中。

毫无疑问地,他们会归咎于威尔斯王子,因王子也参加了这舞会,而居然发生这种荒唐事。

“这些假道学的老混蛋!”罗琳达嗤之以鼻。

她高兴的发觉旅途结束了,马车正停在康波恩府邸前的汉诺威广场。

这是幢庞大的建筑物,丑陋而不舒适,是第七世康波恩伯爵——也就是罗琳达的祖父——兴建的。

她费过不少心力将房子改变得明朗、舒畅些。

当穿着她设计的白色镶银边制服的仆役恭谨地开门时,她想起小时候这屋子给她的阴森感觉,现在确实改变多了。

“伯爵在吗,汤玛斯?”她问道。

“在,小姐。伯爵在半小时前回到家,现在书房里。”

“谢谢你,汤玛斯。”

罗琳达把斗篷外套往椅上一扔,便沿着大理石地板朝书房走去。这名仆役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那身男性装束,显然颇为吃惊。

她打开房门。

案亲坐在书房中的座椅上,拿着一枝决斗用的手枪,正在装子弹。

他是个幽雅的男人,鬓角已呈灰白,发黄的脸色仿佛从未呼吸过新鲜空气。赌局里的空气总是混浊不堪的。

他迅速放下手枪,快得有些不自然。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回来,罗琳达!”

“爸爸,发生了什么事?可别告诉我你正要去决斗?”

案亲没有回答。她笔直走到他桌前,俯视着他。

“告诉我,爸爸。”

伯爵露出不自然的神色,突然倒在椅上。

“我正准备给自己作个了断。”

“你在说笑话,爸爸。”

“我输掉了我们所有的一切。”

罗琳达沉默不语,在她父亲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跟查理·福克斯对上了。”伯爵回答。

罗琳达嘴唇缩紧了。

她太明自查理·詹姆士·福克斯是他父亲所碰过最危险的对手。

查理·福克斯是一名雄辩滔滔的自由党政治家,大月复便便,懒惰无度,不拘小节。一张双下巴的脸孔配上粗黑浓眉,构成他独特的就力。

他在国王面前失宠后,成了威尔斯王子的密友。事实上,有一度王子对他的重视几近崇拜。

查理·福克斯的父亲是个豪富,他从小就嗜赌如命,十六岁时,就曾在一个晚上输了三万二千镑。

这真像是讽刺,罗琳达想,查理·福克斯通常很少有机会赢过爸爸的。

她父亲立刻证实了她的想法。

“一开始我是赢家,”伯爵乏力地说:“赢了一大笔钱,然后福克斯的运气来了。我没想到这种情况会一直继续下去。当我站起来时,已经一文不名了!”

罗琳达考虑了一会儿,十分平静地问:“你输了多少?”

“十万镑。”

对于在怀特俱乐部赌博的人来讲,这不是笔天文数字。可是罗琳达和她父亲都知道,对他们家而言,这真是个悲剧。

这栋房子在伦敦市区,老家在康威尔,他们收入不多,却过着挥霍无度的日子;他们永远乐观地相信,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好转”。

那是说,当伯爵手气顺畅时,罗琳达总是把他赢得的从他身边拿走——在他再度输掉之前。

但是他从未输过十万榜之多。

“现在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伯爵嘶哑地说:“那就是给自己一枪。我死了,福克斯就找不到我讨债了。”

“这个我也知道,”罗琳达说:“可是这笔债关乎我们家的声誉,好歹我也要把它还清。”

“你真要这么做?”

“当然,”她回答,“而且我认为如果你撇下我,让我一个人来收拾这烂摊子,是件相当可耻的事。”

她轻蔑地说,然后站起来,漫步到窗前,拉开天鹅绒窗帘。

天刚破晓,微薄的金光洒上屋顶。

“我在想,”伯爵在她背后,犹疑的说:“如果我死了,福克斯就不会再要这笔债,事情不就解决了!”

“你说的容易,我可不认为。”罗琳达平静地说:“而且康波恩家族永远会被人鄙视为懦夫。我们家族可从来没出过懦夫。”

“你敢叫我懦夫!放肆!”她父亲尖声说。

“我无法找出比你撇下我而去更懦弱的行为。”

她父亲烦躁地把手枪推向一边。

“如果你真觉得这样,那你有什么好法子?”

“办法很简单,不是吗?”她从窗口转过身,回到桌前。

“我看不出有什么法子。”

“好,我告诉你。”她答道,“我们把这栋房子和所有的家具卖掉,这会是一大笔款子,然后我们隐居到康威尔老家。”

“到康威尔?”

“为什么不?只要有人肯买这座修道院。”

伯爵用力捶着桌子,连墨水瓶都跳了起来。

“我绝不卖掉祖先的房产,”他嘶喊,“康波恩家绝不会潦倒到去卖祖先的房子。”

罗琳达耸耸肩。

“你可能不得不这么做,”她回答,“我怀疑这房子和里面的一切加起来,再加上妈妈的珠宝,有没有五万镑?”

伯爵双手蒙着脸。

“老天呀!”他歇斯底里地叫喊,“我到底做了什么天杀的事?”

“后悔于事无补,”罗琳达冷冷地说:“我们要面对现实,爸爸。我们也必须把事情想个清楚。你去告诉查理·福克斯我们付钱的时间。我们无法在通常的两周内付清。”

“你要我跑去跪着求他,再忍受一些其它的侮辱?”伯爵愤怒地说。

“那是你负的债。”罗琳达说。

他看到她眼中流露的神色,禁不住愤怒起来。

“我的上帝!你对父亲或任何其他的人难道没有一丁点了解与同情?”

“如果你想知道事实的话,”罗琳达说:“我瞧不起你。”

她顿了一下,见他父亲没有反应,接着说:“我瞧不起你,就如同我瞧不起所有其他的男人。你们全都一模一样,沉溺于时,跟水一样软弱。你们期待一个女人来抚慰你们的愚蠢,同情你们的罪行。好,让我告诉你,我一样都不做。”

她把手枪从书桌上拿起来,尖声说:“我把这玩意带走——如果你仍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话。明天我会开始出售这栋房子,还有我们历代祖先留下的珍藏,以及妈妈最喜爱的那些珠宝,通通部要卖掉。”

她向房门走去,回过头来看看父亲,烛光在她红发上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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