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如此护着云儿,夏煜双目微微眯起,心想她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收服人心的?
他回过身,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只见上云双瞳莹灿,蓄满了泪水,原本白女敕的藕臂上,有着一片触目心惊的紫青淤痕。
他胸口顿时一紧,心里又懊又悔,对一个柔弱的姑娘家,自己怎么下手这么重?
他抬眼扫了一下众人,发现一双双乌溜溜的眼睛全瞧着自己。
他强压下内心那份无法解释、纷乱莫名的心绪,说道:“都下去吧!”
他又瞄了她一眼后,掉头离去。
***
上云看着方才夏煜命人送来的化淤活血的药膏,瞪着它,仿佛又看到夏煜那张倨傲不羁的脸。
当众受辱的气恼在眼前翻腾,从小她就是父母和兄姊的心中宝,连严厉的父亲都不曾在众人面前大声斥责她。满腔怨怼直往脑门冲,她抓起药膏,走进小彩的房里,毫不心疼地大量涂在小彩的腿上。
“小姐,这是什么药?怎么你好像在抹猪油似的!”
“别问那么多。这药不错,抹了可以早点下床走动。”
小彩看上云的神色。“小姐,他给你气受了?”
“谁是他?”上云没好气地说。
“你无缘的丈夫啊!”
“你还敢说!”上云满脸怒容,“以后不许再在我面前提那个讨厌的家伙!”
小彩吐吐舌头,在心底窃笑着:这个诒硕亲王的影响力还真大,能把脾气温和的小姐,惹得发这么大的火,他在她心里的份量肯定不是一点点。
小彩的惴度一点也没错。
此刻独自在房里的上云,心里正五味杂陈地翻搅着。愤怒与伤心充斥,被夏煜斥责的自怜与委屈发酵般停驻在心坎,久久不散。
稍后夏煜颀长挺拔的身影跨进她的房里时,就瞧见她低垂螓首,满脸泪痕,独自坐在窗前淌着泪水。
“怎么?疼得厉害吗?”他温柔的声音含着不容错认的关怀。
上云撇过头,不理睬他。
“抹药了没有?”他的唇角漾出一个令女人神魂颠倒的魅惑笑容。
他的魅力似乎在她面前起不了作用。
夏煜低下头,端睨她的小脸。挂在羽睫上晶莹的泪珠,让他愧疚的心更加紧揪。
见上云对自己不理不睬,他无奈地叹口气。一向高高在上,被女人众星拱月般包围的他,何尝吃过这种闭门羹。
他皱皱眉道:“让我看看你的手!”
“不!”
还来不及躲藏,夏煜已不容分说抓起上云的皓腕,撩起她的衣袖。
丑陋的淤青痕迹无言地指控他的粗暴。
他倒吸了一口气,眯紧黑眸,沉声道:“你根本没有擦药,我帮你!”
她倔强地抬起头,口气带有一股怒意,“不用麻烦你,我已经擦了!”
“抹了药还会这么严重?那是御赐的紫金玄膏,很有用的。”
夏煜旋开药瓶,发现里头竟然是空的!
他微愕。
罢毅的脸庞隐隐凝上一层怒气。
他纡尊降贵地送药、探视、慰问,而她非但不领情,还把他的一片心踩在脚下蹂躏。
“你把药倒了?”
“不!擦完了!”她执拗地说。
夏煜闻言怒火燃上眉梢,如深夜般黝暗的眸子浮上冷光,原本的自责、愧疚顿时被怒气所取代。
他用力扭紧她的手腕,眼角下的肌肉抽搐着,“不要对我说谎!我最恨谎言!”
上云手腕疼得痛彻心肺,她任由泪水淌满双颊,就是固执不出声求饶。
一触即发的火爆因子,在空气中令人不安地弥漫。
夏煜用全身的力量来控制濒临失控的怒火。他猛然松开手,刚硬的唇角弯起一道冰冷的弧度,“擦不擦药随你高兴!”语毕,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第三章
夏煜暗沉的黑瞳有着难掩的焦躁与忧郁。
他一直无法将云儿梨花带泪的娇颜,狠心地摒拒在脑海外。他不懂她为何能一再轻易地搅乱他向来平静的心湖,毁损他素来自豪的冷静修养。
丢下手中的书本,夏煜起身在桌前踱方步,眼前晃荡的全是云儿那张灵秀如山间百合的俏脸。他实在不应该对她那么凶。
他晃了几圈,还是忍不住想见她的冲动。
来到紫翠轩,夏煜先探视了小彩,然后依其言到园子里找云儿。
绕了一圈没发现她的踪影,他顺着竹荫小径,穿越侧门,信步走到两旁全是苍郁林木的溪畔。
这空旷无人的溪畔,大小乱石错置,石缝中开满黄色马樱丹。潺潺溪流顺势而下,或遇石受阻而溅起水花,或因落差而水珠飞扬,气温因水气的关系而略微下降,清新的空气让人闻之神清气爽,心情豁然开朗。
夏煜走下斜坡,跃上一颗大石,举目望去,溪边空无一人。正当他转身欲离去时,眼角余光瞥见远处似有一物体在湍急的溪流里载浮载沉。
他定眼一看,那随波漂流的身影似乎就是云儿。
这一惊非同小可,当下吓得他魂飞魄散,心跳像擂鼓似的撞击他的肋骨,全部的神经在瞬间被恐惧揪得紧紧的。
这条看似平静的溪流,深不可测,处处有漩涡急流,一不小心卷入其中,再怎么谙水性的人,也难逃灭顶之劫。
王府里的人都知道这条溪可怕,没人会轻易下水涉险。只有这个小笨蛋除外!
他向她狂奔,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溪中人,深恐一眨眼,便失去了她的踪影。
正当他预备一跃而下的当头,突然看到她自溪中走上岸。他倏地停下脚步,重重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抖着虚软的膝盖,努力平息仍狂跳不已的心跳。
上云紧抓着得来不易的风河叶,满心雀跃地跑上岸,不料却一头撞上等着她自投罗网的夏煜。
他黑如深夜的瞳仁明明白白写着愤怒。
看到他阴骛的脸色,她挂在嘴边的微笑悄然隐去。
“你不高兴?”她不解,为什么每回看到他都在生气,他这么讨厌见到她吗?
“你到底有没有大脑?”他大吼。
“嘎?你特地跑来对我吼叫,是嫌我笨?对不起哦,我对我的脑袋还算满意。”
望着她一脸茫然迷惘的神情,他闭起眼睛,在心底默背一段孙子兵法,希望上苍能赐给他更大的意志力,免得他伸手掐住她白皙纤细的颈子。
这一次,他一定要把“危险意识”这种东西塞进她的脑子里,免得日后被她折磨得早生白发。
日后?夏煜一愣,被自己意识下的念头弄得困愕不已。
他甩一下头,现在不是想这问题的时候。
“你知不知道这条溪溺毙过多少人?你知不知道独自下到陌生的溪水里,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他粗嘎的声音透着强力自制的愤怒。
她被他粗暴的语气吓了一跳,这才从他冰冷的黑眸中看出他有多生气。
上云摇摇头,望着脸部肌肉抽搐的他,双手无助地交抱着前胸,她明了他的愤怒是来自于他的关心,可是他嚣张的怒火更炽于溪水所带给她的恐惧。
她紧张地回头再望了一眼溪流,皓齿咬着粉唇,很艰难地开口:“我不会有事的,我很小心,”她看着夏煜阴沉的脸色,急急忙忙想要解释:“我到水里是为了摘这个。”她赶紧展示手上那株深红色的心形风河叶。
她的解释非但没有浇熄夏煜的怒火,反而更加助燃他已高张的气焰。
“又是些奇怪的杂草!你当真要为它们丢了性命才高兴?”他怒吼。
如果她告诉他,她到溪里是为了玩耍,可能他的反应还不至于这么糟。
她紧张的向后退了退。
他湛深的眸光紧锁着她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