棻阑姨婆在亲戚眼中一直是个怪人,所以当她死后将房子留给陶然,将那屋里的家具留给尽情,亲戚们也没有太奇怪。加上房子虽然在台北相当繁荣的地段,但由于规定不得改建为大楼,亲戚们倒也不眼红。至于棻阑姨婆的儿孙们更是不曾出现。
所以遗产问题顺利的解决了,陶然得以返回台北,可是她心中的种种疑问却不得解。她有种感觉,尽情表哥也是个怪人。外婆就因为他从以前就留著一头长发,而老说他不学无术。
敝怪的棻阑姨婆将东西留给怪怪的表哥,或许这并非那么匪夷所思,但是为什么留了个那么大的房子给她呢?难道在棻阑姨婆眼中,她是个更怪怪的孩子?
啊!她想得头都要破了。
多年后陶然才了解到,生命有些东西就像数学方程式一样,有些方程式是注定无解的。而她遭遇的这一题好像就是。
陶然和尽情回到台北就直接去看房子。房子的地址很简单,也无巷也无弄,更无楼,却让他们在巷弄中绕了好几圈还找不到门。末了,陶然还被尽情带去吃了晚面,喝了杯果汁,这才又回头来找。
约莫又过了二十分钟,尽情终于穿过个假巷,找到他们要找的地方。
“嘿,我想是这里了。若再不是,那大概是棻阑姨婆唬弄我们的。”尽情喊了陶然过来。
站在假巷外的陶然乖乖地侧身从不宽的巷子进去,她是个路痴,而她也相当了解这一点,所以与其说是她和尽情来找房子,不如说是尽情带著她找。想当初她在欧洲就是这样误打误撞,才撞出一段恋情来。唉,往事不堪回首,想来是既甜蜜又心痛。
陶然一进了巷子才发现这个巷子竟浅浅的,而且是个死巷,尽头就是个简单的红色木门,上面的油漆早已剥落,就像过去年代遗留在这个时空的东西,跟外面的高楼大厦完全不搭轧。
“怎会有个门?”陶然不解的看著尽情,完全没有联想到这和他们要找的地方有任何关联性。何况门上连个门牌号码也没有,看来就像个废屋。
“把律师给你的钥匙拿出来。”尽情张开手摊在她面前。
陶然疑惑的交出钥匙。
尽情将钥匙插进门的钥匙孔里,转了几下,门竟“喀”地一声开了。
“啊!”陶然还来不及讶异,尽情就进了门。
“看来左右两边的房子本来是和这房子齐身的,只不过两边的房子改建后都往外建了出去,只有这房子迟未改建,才会隐身在这个假巷内。”尽情理解的说。
两人进了房子,发现这是个有中庭的日式建筑,中庭的四周都是房间,从刚刚那大门进来有个穿堂,穿过来就到了中庭,一眼可望尽所有的房间。
“哇!”两个大人像孩儿发现秘密花园似的,两张嘴同时张成O字形。
这房子倒是挺大的,中庭长满了杂草,占地很广,像有钱人家的后花园。
“想不到棻阑姨婆有这么个地方,一、二十年前就建这样的房子,真奢侈。”尽情兴味很浓的东看西看。
“律师说棻阑姨婆有好些年没住饼了,你看,到处是灰。”陶然说,困惑倒是大于好奇。
“是挺脏的。可是这些木头,你来看,都是材质相当好的木头,还很坚固呢!”尽情也不怕脏,抚去墙上的灰尘,见到宝贝似地说。
不侍陶然回答,他又一间一间的去看,过不了多久又喊了陶然过去。“你看,这就是棻阑姨婆给我的东西之一,红眠床!”他好像得到至宝似的。“和棻阑姨婆睡的那张一模一样,我从小就想要一张呢!”他抚著红桧木雕凿而成的床。
陶然又开始皱起鼻头,这情况实在是有点好笑,先是她莫名其妙得了一栋房子,正确说是一户,因为这里是都市里的平房;再来是遗产让她和久未谋面、本来也以为永不会谋面的尽情表哥凑在一起。他是继怪姨婆之后的怪表哥。
想这棻阑姨婆也真够逗的,这房子明明是平房,穿堂的地方却挂著个相当明显的牌子,写著“欢喜楼”三个字。唉,明明不是楼,却要称欢喜楼,实在难以理解。
“陶然,你是我的好表妹。”就在陶然以为他永远不会清醒时,尽情突然凑了过来,极尽谄媚的说:“咱们打个商量行不行?反正你这房子也不能改建,不如……”
“怎样?”陶然有些防备地看著他异常热络的脸。
“嘿,小表妹,不如你就把房子租给表哥我吧!”尽情语带兴奋的说。
“啊?租你?”她倒是还没想过这里可以住人。
“是啊!这里这么好,你看,这中庭可以种些竹子,辟个菜园或花圃,甚至养池鱼。而房间的部分只要略微整修就可以住了,连家具都是现成的。你看怎么样?”尽情的眼中好像已经出现一幅美丽醉人的情景了。
“那我该搬进来。”陶然忽然想到。“房东要我月底前搬出来,好歹也有个地方住。”
“我的房子给你住。”尽情马上说,“我有栋房子在阳明山,要不要我带你去看?我房子给你住,再付租金给你,如何?”
“阳明山?好远耶!我的小机车上不去。还有工作也不方便。”陶然蹙起眉头。她满心只有考量到自己快没了住处,又失了业,倒没想到占了便宜。
尽情知道她的单纯,也不多说,先说服她去看他的房子。
看过尽情位于阳明山的房子后,陶然更确定他是个怪人。
与其说那是房子,不如说是别墅,占地一百多坪的透天别墅。怎会有人不想住这样的房子,而千方百计要去住废墟哩?!
“不,我不能答应。”陶然见过房子后更是坚定意念。
“为什么?”尽情相当不解的问,好像她这个决定伤了他的心。
“你这房子太好了,不适合我住,住起来也会有罪恶感。我还是另外找房子好了。”陶然说。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不住棻阑姨婆那房子,也不租给我住?!表妹,这样就是你不对了!你念什么的?”尽情忽然问她。
对这天外飞来的问题,老实的陶然也老实的回答,这是她的本能。“经济。”
“这不就结了!”尽情得意的说。“有房子为什么不住,还要另外找房子?一点都不聪明、不经济。”
“棻阑姨婆那房子需要整修,而我既没钱又没时间……”陶然也老实的将她目前的状况告诉表哥。
“那这样好了,我们都去住那房子。在这之前,我帮你整修房子,费用我来负担。而房子弄好前,你就先搬来这里住。至于工作的事,我会帮你留意,你也不用出去找了。”尽情下结论。
“这样好吗?”陶然很心动,但还是有些疑虑。
“好,好得不得了!”尽情笑了,咧开嘴开开心心的笑了。
尽情倒是个行动派,隔天一早他就用电话吵醒陶然,告诉她他已经联络好一些工人,可以开始整修房子,还问她要不要一道去。陶然当然答应了。
一个礼拜后,房子就已经整修完毕,剩下来的工作是些细节,他们打算自己做。
陶然也真的没有去找工作,不是她听话,认为可以依赖尽情帮她找工作,而是她不愿意将房子丢给尽情一个人弄。
知道陶然的心态,尽情有一天就带点神秘的告诉她,“表妹,既然你老觉得让我做大部分的工作你会过意不去,那不如找个帮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