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美晕陶陶的点头。
于是那个暑假,她成了须颃的模特儿,隔着相机映入他眼里,也把他俊魅的身影悄悄收进心里藏着。
除了摄影外,须颃还主动教善美计算机,替她补习英文、数学,等到暑假结束,必须回美国就学,便把自己的旧计算机送给她,要她有空就上网跟他联络。
但一直到他回美国后,主动写来第一封信,善美才鼓起勇气跟他通信。
虽然经过一个暑假的相处,两人已经是朋友了,少女芳心里仍隐藏着不安,难以相信须颃会想跟她这种黄毛丫头通信。
这使得每次等待他回信的心情,像是一种煎熬,直到收到对方的信件,煎熬便成了最甜美的果实,感觉好运降临,让人惊讶又欢喜。
鱼雁往返间,他们分享着生活里的点点滴滴,两人几乎无话不谈,除了埋藏在少女芳心的一个疑问。
善美好几次想要问他,为何待她这么好?
可话到嘴边总是梗在喉头,硬生生的吞回心里,彷佛害怕会听到什么来破坏这份情谊,及隐藏在她心底深处的憧憬。
可是有些话不是没说出口就会自动消失的,随着季节轮替一个半回,像雪球一样在她心头越滚越大,终于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
他为何待她这样好?
只是友谊,还是……
这比任何数学问题还要艰难的题目,总教她千回百转,想了又想,仍找不到答案。
第四章
午后的阳光在树叶枝桠间一路向西跳跃,那灿烂的光度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外头还是夏天,其实气温只有十度上下。
这是个寒流来袭的星期五下午,须夫人邀请的贵客在半小时前陆续抵达,正待在温暖明亮的房间里大快朵颐吧。
善美坐在书桌前,心不在焉地浏览书本上的习题,满脑子都是宴会里的富贵风华,不知道桑夫人尝到她做的点心没,会不会失望等等。
她应管立宵的要求,起了一大早为今日的下午茶宴会做蛋糕和饼干,并从管家姚太太口中得知,下午茶宴会的主客桑夫人去年暑假时曾尝过她做的蛋糕,她赞不绝口的声称是有生以来尝过最美味的蛋糕。
桑夫人之后几次造访须家,都没有机会再吃到她做的蛋糕,一直引以为憾。须夫人便是为了弥补桑夫人的遗憾,才会要管立宵请她帮忙。
善美不由得要想,这是何等奇妙的缘分。
升上国三后,她课业繁重,很少再有时间做甜点了,没想到暑假期间拨空为须颃烤的蛋糕,会让一名陌生人尝到,而且赞不绝口……
笃笃……
充满力量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善美循声看去,发现管立宵就站在敞开的房门口。
一抹疑虑升上眼底,善美当下有种快要窒息的恐怖感觉,好害怕在那张严肃的脸庞上看到失望,但他的嗓音还是一如以往般温厚,轻易的抚平了她的恐惧。
“别担心。桑夫人很喜欢妳做的蛋糕,所以想当面跟妳说几句话。”他开门见山就说,停顿了一会儿,深深注视着她,才补上一句:“妳不一定要见她。”
善美感激地点点头,知道管立宵给了她说“不”的权利。
可是她不能不给须夫人面子,“没关系,我也想谢谢桑夫人这么欣赏我的手艺。”
避立宵听后,目光在她身上梭巡了几秒钟,提醒道:“外头有点冷,妳要加件外套。”
善美点点头,穿上连帽外套跟在他身后,一路上想着,管立宵之前看她的眼光,是不是在衡量她的穿著是否适合去见一屋子的贵妇人?
她有些沮丧的发觉,外套里的毛衣和长裤或许是太简朴了,但管立宵可能认为要她刻意打扮,反而会显得不自然,就不多说了吧。
进入温暖的室内,管立宵协助她把外套月兑下,挂进衣帽间,领着她走进乐声飘扬、人语喧哗的房间。
虽然只是下午茶宴,须夫人却请了一组室内乐团来演奏,善美不确定有没有人注意在听,好像屋里的每个人都在跟别人说话。她跟着管立宵,不敢大咧剌剌观察,直到他把她带到须老夫人面前,绷紧的心情才稍微放松。
“善美,过来女乃女乃这边坐。”须老夫人一如往常慈祥,拍了拍身边的位子招呼。
她听话的落坐,老妇人立刻拉起她的手絮絮叨念,“妳功课这么忙,要妳帮忙已经是不应该了,还把妳找来这里,难为妳了。”
“没的事。”善美不愿意须老夫人替她担心,努力挤出个没事人般的笑容,“能暂时放下课业压力,做做点心,我还要感谢夫人给我这个机会呢!再说,我念书也念累了,可以乘机休息一下。”
“妳这么想就好。”老妇人神情宽慰的点点头,“我让立宵拿些点心、饮料过来给妳。”
“不用了,我……”善美话说到一半,发觉前方视线直直闯入一道婀娜娇影,虽然气势惊人,却有一种无与伦比的优雅与尊贵,教人情不自禁的起身相迎。
她才站起来,那人已经来到她面前,带来一阵熏人欲醉的香风。
善美仰着头,近似着迷的望着那描画在明艳照人的脸庞上,两片湿润饱满得犹如清晨绽开的紫色玫瑰花瓣般的香唇,看着它们向旁划开,绽出灿烂迷人的笑容,两排洁白整齐的贝齿跟着露出,听觉接着被一阵比弦乐声还要迷人的低柔音色所取悦。
“妳就是善美吗?”
“我是……”她傻傻的回答,眼光无法自那张美艳、热情的脸庞上移开。
她好高喔,至少高她一个头。
奇异的是,高人一等的身材并不会减损她身上的女人味,她看起是那么娇媚动人,让人心生仰慕。
“天呀!”那名美丽的人儿逸出惊叹,双手朝她伸来,似想确认她的真实存在,热情地迭声道:“知不知道妳的蛋糕快把我害死了!自从吃过善美的蛋糕,其它蛋糕都难以讨好我的味蕾!至今我的嘴巴里还充满那种集合了新鲜、芳香的不可思议口感,每吃一口便觉得自己好幸福,而且害怕幸福会飞走般迫不及待的品尝另一口,然后一口接一口,越吃越想吃,直到盘里的蛋糕全扫进肚子里,才惊觉到自己吃得太多,得节食好几天才能把增加的热量减掉呢!不过……”她神秘兮兮的停顿了一下,双眼晶亮的朝她睐着顽皮的笑意,“这种幸福的滋味值得我为它节食。”
幸福。
善美芳心悸动,眼眶发热。
对方的话准确的击中她心底深处最脆弱的那根弦。
她之所以喜欢做点心、会做点心,是因为父亲的关系。
他生前时常为她跟母亲做甜点,厨房里不时充满烘烤点心的香味,成了她童年里最香甜美好的记忆。
案亲过世后,每次想念他时,她就会进厨房,依照记忆让那伴随着她成长的芳香气味充满鼻腔,彷佛父亲仍陪在她身边。
久而久之,她养成了做西点的习惯。
每当有人品尝她做的点心,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她就格外开心,好像延续了父亲的生命,把童年记忆里最美好的幸福感觉从她手上传递出去。
所以一听到对方说她做的蛋糕让人尝到幸福,善美心中登时汹涌着既酸楚又甜蜜的情绪。
那不仅是对她个人手艺的肯定,更是对她过世的父亲的礼赞。
是的,她希望所有吃到她蛋糕的人都能感受到幸福。
尤其是桑夫人头一次吃到的蛋糕,她是为须颃特别做的,每一次的搅拌都有着她深藏在心底说不出口的情意,每一片的玫瑰花瓣里都是她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