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将鸣知道自己不应该小家子气的挑剔,可要他大赞卫德勋房子盖得好,庭园造得佳,就连婚宴会场都布置得雅俗共赏。隆重大方,现场服务人员亲切有礼、让人宾至如归,他才说不出口呢。
啐!
把孙子的婚礼办得像皇室结婚似的,想跟谁示威呀!
他越想越火,但还是强行在头上插三把刀,忍忍忍!
一等他确定住在象贤过去住处的刘小姐真有罗家的骨肉,他要在台湾和澳洲为小两口各办一场比卫家更盛大的婚礼兼让曾孙子认祖归宗的宴会来给卫老头难看!
想到这里,他乖戾地垂下的嘴角忽地阴阴的扬起,就算看再多令眼睛刺痛的双喜字样,都能保持住微笑,挺直背脊雄视阔步地在妻子和孙儿的陪同下,被卫家第二代老二夫妻恭迎到二楼的大客厅休息。
还没走到厅门口就听见里头吵得像茶楼似的,罗将鸣浓眉一轩,往里瞧进去,发现深奥宽广得像大会议厅的客厅里坐满了跟他同辈的客人,其中一大部分还是他多年的老友。
“将鸣、宝琳,你们可来了。我还在想你们会不会礼到人不到呢!”
缓慢却充满力量的揶揄嗓音突破一室的嘈杂迎了过来,罗将鸣定睛一瞧,随即恨得暗暗咬牙。
眼前精神矍铄、不显老态的家伙正是他的死对头,瞧他那副志得意满的死样子,他就很想上前扁人。
“呵呵……”知夫莫若妻,宝琳及时挽住越老火气越旺的老公,提醒他为客之道,并朝主人夫妇绽出笑容。“恭喜你们了,明玥。不过,妳老公怎么还是像以前一样爱说笑呀!我跟将鸣为了景桓的婚礼特地回台湾,怎么可能礼到人不到嘛!”
卫老夫人先是横老公一眼,随即上前给好友一个欢迎的拥抱,“你们别理德勋,他就是这性子,见到将鸣不挖苦几句便不舒爽,简直像个老顽童!”
“将鸣还不是一个样……”
“这两个男人!”
一把年纪了,还遭老婆数落,罗将鸣和卫德勋都感到脸上无光,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便各自把眼光转开。
“卫爷爷、卫女乃女乃,恭喜了。”罗象贤乘机上前见礼,察觉卫德勋回视他的眼光带着评估,跟以往的慈祥和蔼很不相同。
“还是想不起来以前的事吗?”
没料到他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罗象贤怔了一下,但在他能回答前,他爷爷的一群老朋友便围过来寒喧。
一阵招呼后,众人重新落坐,身材富泰的孙老太太瞇起老花眼边瞅向在座中最幼齿的帅哥,边向宝琳探问。
“将玉不是安排了些饭局吗?象贤可有看上谁?”
将玉是罗象贤的姑婆的闺名,因为与新娘的外婆宫老太太情比姊妹深,打算去吃三日后宫家办的回门酒,只派长子长媳参加今晚的婚宴。
“这……”宝琳看向坐在不远处的爱孙,笑容尴尬。
从士贞口中知道了刘姓母子的存在后,丈夫便乐观的巴望着那对母子与象贤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但由于事前便交代台北的亲人给象贤安排相亲,只得硬着头皮参加饭局。可她看得出来,不管是丈夫还是孙子都对相亲宴里的闺秀心不在焉,更别提看上谁了。
其实用“心不在焉”来形容罗象贤的心情还太轻描淡写,对他而言,几天来参与的每一顿相亲宴都是受罪。
他不是不熟悉婚姻市场的情况--毕竟近半年来也相过好几次亲,也不是对与会的闺秀们有任何偏见,更非不习惯社交应酬,只是在卫景桓的办公室里享用过一顿火锅料理后,对这一切突然失去了耐性。
他干嘛应酬那些陌生的女人?
她们既不像沁人心脾的冰酒让他浑身舒爽的同时挑起他体内一道无法止熄的火焰,也没有悦耳如涓涓流水的音韵足以抚慰他烦躁的心情,更无法在他心上留下一丝痕迹,跟她们吃再多顿饭都只是浪费时间!
不像Sunny,虽然只喝过她一杯咖啡,只吃过她亲自服侍的一顿午餐,他便时时想着她,再也无法将她自心上抹去。
他还记得Sunny从化妆室回来后,美丽的脸庞再次堆满甜蜜的笑容,亲切地招呼他们用餐,可她眼中欲诉却无言的情意,却比任何药都要迷乱他的心。
那一刻,他几乎确定他爱上了她,几乎想将心里的影子和那对刘姓母子丢到九霄云外,不顾一切的追求Sunny。
理性却及时介入,要求他在弄清楚刘姓母子对他的意义后,才能展开追求,否则将伤害她。
Sunny的外表虽然像个女强人,可从她偶尔闪过的脆弱表情,他下意识的明白她其实象宝玉一般珍贵而易碎。
如果他冲动的追求她,却发现自己早在多年前就跟另一名女子有了儿子,基于道义和感情无法置他们不顾,对Sunny不是很不公平吗?
考虑到这点,他只能按捺下对Sunny的渴望,等待刘姓母子的身分确定,再做下一步打算。
偏偏这对母子像跟他玩捉迷藏似的,一直没回家,倒是他姑姑已经从代书朋友那里打听到七年前的确是由他把房子过户给现任的屋主刘宜萱。
听见这名字时,他胸口有种奇异的震荡,生起游子看到欢迎他归家的一盏灯那种既温暖又酸涩得想哭的感觉,同时候,黑洞一般的记忆深处彷佛也被那盏灯照亮,虽然只有一闪,却让他看清楚多年来一直徘徊在那里的倩影,赫然就是Sunny。
这个发现令他感到不可思议。
莫不是他对Sunny一见钟情,才产生这样的投射?
他困惑、迷惘,却找不到答案,但至少证实了刘宜萱三个字在他的生命里占有一定的分量,尽避他忘了她。
这些心情宝琳自然无能全盘了解,但有一点她看得再明白不过了,即是象贤并没有在相亲宴里看上谁。
饱经世故的她却不愿意把话说得太直,便朝旧友敷衍的笑答:“吃一顿饭而已,象贤很难有什么印象啦……”
“也就是没看上。”孙老太太一听就明白,“那敢情好!我有个侄孙女人品还不错,要不要见一见?”
“呃……”见再多还不是一样!宝琳偷觑爱孙陷入沉思的侧脸。
“妳有侄孙女,我们还有孙女、外孙女哩!”旁边的张老太太听了后跟着道,“象贤的条件那么好,人人巴着他当金龟婿,可别随便挑一个,要好好看仔细。”
“妳说我侄孙女是随便的货色?”孙老太太不由有气。
“我没……”
“两位别吵啦,其实我们象贤……”宝琳连忙打圆场。
“女人就爱为这种事拌嘴!”对面的齐老先生不以为然的说,“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今天可是景桓娶媳妇的好日子呢!”
“对了,将鸣兄,象贤好象比景桓要年长些。我可是等喝他的喜酒好几年了!”旁边的孙老先生埋怨道。
“快了,快了……”罗将鸣敷衍的说。
“快了?”卫德勋闻言不由挑高一道半白的长眉,“刚才不是听说他在相亲吗?这么快就有结婚对象了?”
哇咧,故意吐槽呀!
罗将鸣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还来不及发作,便听见在座的某友人接着说:“就算马上结婚,也没卫老那么快抱曾孙子……”
“你是指新娘肚子里已经……”随即有人兴奋地追问。
“这我怎么知道?”前者立刻摊手表示。
“可你不是说……”
“那个什么周刊的,不是注销景桓跟他秘书生了个儿子吗?”
罗象贤登时像被人狠狠抽了一鞭似的难受起来,他不敢置信的瞪向对方,将年高德劭的老先生吓得被自己的口水噎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