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说她……”皇帝偷偷吐了吐舌头,“反正,就算她是名副其实的八宝公主,品貌才艺都是万中选一,可是跟太皇太后要找的九命天女有什么关系?”
“启禀皇上,臣刚才说过芳兰公主出生时,姽方举国都有吉兆传出。姽方人说她是天女转世。那日姽方王寿诞时,莽国使节一看到她,口中直嚷着菩萨显灵,经臣旁敲侧击,得知莽国使节将她看成了备受该国尊崇、信仰的观音菩萨,因为公主的容貌有几分肖似菩萨的慈颜,加上眉心间的一点红痣……”
“唔?”皇帝半信半疑,这样就被人看成菩萨、天女了吗?
“臣曾从国师口中得知九命天女之容貌、骨格该有的特征,芳兰公主都符合。臣也算过公主的八字,若与皇上合婚,实是旺夫益子的母仪天下命盘,是以臣才决定促成这桩婚事。一来,可解皇上的逢九难过十的诅咒;二来,莽国想和姽方结盟的阴谋自然瓦解;三来,有姽方这样的姻亲国牵制莽国,莽国将不敢轻启战端,两国边境居民都将能休养生息。臣为天下臣民请命,请皇上同意这桩婚事。”
好大的一块石头压下来喔,好像不答应,他就将边境的百姓安危置于不顾。皇帝冷汗直流。
“皇上,安国公精研相术,不可能会看走眼。太皇太后为逢九难过十的诅咒日夜不安,臣请求皇上迎娶芳兰公主以安太皇太后之心。”勇亲王也站出来说话。
啊?又是一块大石头,不答应成了不孝。
“皇上……”
文武百官一见勇亲王出面,全都群起附和,皇帝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朝他拥过来,头上的重担几乎要压垮他。
“可是……万一她不是九命天女怎么办?万一朕立她为后后,才找到九命天女又该如何?”他深吸了口气,作最后挣扎。
“皇上的忧虑虽是有理,但皇上要知道安国公已替皇上求取了这门婚事,要是皇上不认账,如何跟姽方王交代?”赵政道恭谨地禀奏。
啊?既成事实,才要他认账,当他是图章盖了就算吗?
皇帝暗暗恼火,但气归气,有些事还是得想清楚。
舅舅就是舅舅,何况这个舅舅向来十分疼宠他,难道能为此杀了他,好向姽方王交代?就算这么做,姽方王的怒气也不见得能平息,搞不好还会反过来跟莽国联盟,到时候兵连祸结的账又全要赖在他头上。
当皇帝当成这样,实在是太可怜了!
皇帝忍不住要哀叹自己多舛的命运了。
“那、那、那……”满朝文武都站出来要他答应,他还能如何?皇帝认命地长叹出声,“朕答应就是。”
“皇上英明!”
呜……
在众人的赞颂声中,皇帝只想哭。
他哪里是英明,根本是在恶势力下不得不低头呀!
“安国公可有跟姽方王提及迎亲日期?”左相赵政道等一干重臣自己商量了起来。
“本爵说要回朝请示皇上,再决定日期。”
“日期得请钦天监算出吉日吉时,再由太皇太后定夺。”勇亲王道。
“可此事不宜拖延,免得夜长梦多。”岳朗清警告。
“嗯……”
竖高耳朵倾听的皇帝听到这里,决定有必要插嘴。
“反正离朕十九岁还有好几年,不用急着迎亲吧。”
“皇上!”众人又纷纷将眼光投向金殿宝座上的少年皇帝。
“国舅刚才不也说了,那姽方的太子年纪尚幼,姽方王又病着,国政、军政都要依赖芳兰公主决断,这时把人家娶回来,岂不是害姽方的国政、军政大乱吗?”他善体人意又为人着想地说。
“皇上多虑了。”岳朗清简短的一句话就把他的拖延战术给破了,“姽方王已康复,姽方太子虽然才十二岁,但在芳兰公主的教下,已能处理部分政事,加上芳兰公主知人善用,姽方人才济济,即使公主远嫁,国政、军政亦能井井有条。何况姽方王不舍得继续耽误公主的婚事,并希望能藉由联姻加强与天朝的关系,好让姽方得到天朝的庇佑,没必要担心莽国的报复。”
“呃,这个……”都找不到理由可以再拖延一下吗?皇帝苦恼着。
“可是迎娶皇后是件很重大的事,总要好好准备一下。”他强调,“何况,朕身为一国之君,不能随便出京。若要前往姽方迎娶皇后,还得大费周章地规划迎亲路线,铺路修桥,还有住宿的行宫,半点都马虎不得,这也需要……”一年半载吧?
“皇上乃九五至尊,身系天下安危,岂能随意出京?这不仅会耽误国事,臣同时也担忧与姽方及天朝相邻的莽国会在不甘心下妄图加害皇上。这点姽方王也考虑到,他允诺皇上不需亲自迎亲,只要派遣亲信代为迎娶即可。”
“啊?”居然连让他趁机玩一下的机会都不给,成这个亲有什么好的?皇帝好哀怨。
“安国公所言甚是。只需在皇亲国戚中,择一年轻、未婚且品貌佳、足以代表皇上的堂哥、表兄代替即可。”左相赵政道建议。
“该选谁?”勇亲王与其他亲王商量了起来。
他们那些儿子不是已成了亲,就是年纪还小,剩下的又上不了台面,真是伤脑筋呀!
“依我之见,既然这桩婚事是由安国公代皇上提出来的,何不让安国公世子龙渊阁大学士岳翕代皇上迎亲呢?”赵政道又说。
“嗯。岳翕年轻有为,不仅品貌出众,文才武功又都是上选。此行恐怕莽国那边会有动作,若能由他主持大局,迎亲必能顺利。”勇亲王代表众亲王点头同意,“安国公,你的意思呢?”
“能为皇上效命是小犬之福。既蒙众位大人推荐,本爵自是欣然同意。”
“太好了。待本王禀明太皇太后,便安排由岳翕代皇上前去姽方迎娶芳兰公主。”勇亲王道。
好好好!他的婚事倒由别人来做主了!皇帝越想越有气。
包气的是,他才十五岁,这些家伙就迫不及待地老想帮他娶老婆。表哥岳翕都二十三岁了,怎么没人逼他娶亲?
可恶!何必要岳翕代他迎亲呢?干脆叫岳翕替他当新郎算了!
咦?这倒是个好主意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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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京城,大地上还留有淡去的春光余韵,炎热的暑气未及降临,依然可见花光处处,树枝上不时传来黄莺的啼鸣,但随着日头西落,夜色渐深,花光与莺啼都渐渐暗去、静默下来,就连位处西大街的豪门宅邸,白日里花光如颊、树树争艳的园林,在夜幕笼罩下再看不出一丝奇妍竞艳的风光,反而显得阴沉。
沿着森然的庭园往里走,在幢幢树影掩映下,隐约有栋独立、隐秘的屋子,如同每个灯光灿起的夜晚,屋外黑暗、隐秘的角落都可见佩戴刀剑的武士巡守;而在烛影摇曳的屋内,像每次的开始总是静默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于是,一双双眼情不自禁地投向精雕细琢的格扇门,期待着一道熟悉的青影能推门进来打破沉寂。等着,等着……终于传来轻微的声响,随着格扇门无风自开,走进了戴着虎形脸谱面具的伟岸身形,众人窒郁在胸口的气息才都吁了出来。
“你又迟到了!”阴沉、冰冷的声音不快地响起。
“每次不都是这时候来吗?”悦耳的男声懒洋洋地回答,言下之意就是你们这些人爱早到,关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