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宁不忍心,忙又回到床边探查他伤势,被他一伸手就抱住。
这次,她再也不忍心推他,只好扶他坐起身,让他赖皮地再度吻上她的嘴。
第九章
在兴安派待了大半个月,海潮决定该是返回长白的时候。
呼颜克虽然还想留人,最后仍尊重她的决定,但执意要送她回去。
“别跟我争,海潮。”还未到真正别离的时刻,呼颜克的神情已经是一派黯然神伤了。“我对你是相聚难,别离更艰。何况朱长乐身上有伤,虽然已痊愈大半,但一路上都是山路,没人照应总是不安。反正,我也要派人沿途打点,索性就派自己去。”
“你……”望了他一会儿,海潮知道劝服不了他,无奈地叹气道:“随便你吧。”
“谢谢你。”
这三个字却如千斤石头压向海潮心头。明明是他施予恩惠,反而向她道谢,教她如何承受得起?
但不承受又不行,已经负他这么多了,不能连他的痴心也狠心拒绝,那无异将他推进痛苦深渊。至少,在她可接受的范围内顺他的意吧。
抖落唇边的一朵苦笑,海潮只能望着他欣喜离去的背影发怔。
不求今生,但修来世。
他真的能这么想吗?
呼颜克的想法自然不那么单纯。
他也知道海潮对风扬用情至深,他想在短期内让她忘了风扬,无异是缘木求鱼。而生命是那样短暂,尤其是两人都已迈入中年,剩下的日子还有多少?他必须把握每一个可以和海期相聚的时日,不管是以朋友的身份,还是有幸成为爱侣,只要能时时见到她,便已足够。
他是下定决心,以后的日子要和她长相左右。如果她不愿待在蒹葭园,那么,他就追随她到天涯海角,即使待在长白山风扬的墓前守墓都无所谓。
主意打定后,呼颜克将兴安派里的事务交给胞弟呼颜难打理,带着徒弟呼冶达护送海潮一行人回返长白。
沿途有朱长乐说说笑笑,众人也不无聊,晓行夜宿了的半个月,顺利回到长白。
以掌门古振塘为首的长白派众人见到海潮等人顺利将海宁带回来,都十分欣喜,但呼颜克的再度来访却让他们错愕不已,但表面上仍能维持着礼貌。
“令师谢世时,我很遗憾未能在他灵前祭拜,这次有机会再度造访贵派,呼颜克希望能到风前掌门坟前致意。”
就算呼颜克前倨后恭的态度令人生疑,古振塘也没表现出来。对方都客气有礼地提出请求,自是无法拒绝,古振塘只好命门下弟子准备香烛祭品,率领相关人等陪他往风扬长眠之地致意。
站在风扬的坟墓前,呼颜克默默垂首,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旁的海宁心情十分激动,甚至是悲痛的。
明知他是亲生父亲,却无法像想柔一样以女儿的身份拜倒在坟前悼念、哭泣,连来祭拜都要以呼颜克的名义才显得名正言顺,她这个当女儿的何其可悲呀!
而这样的悲痛还不能逢人诉说,就连同父异母的妹妹她都犹豫着是否能告诉她,又要如何告诉她。想柔知道后会不会愿意认她这个姐姐,她一点都没把握,只能默默在心里反复思量,犹豫再犹豫。
“宁妹妹。”
一只温暖的手悄悄从身后握住她,海宁不需回头,便从那温柔的声音及温暖的掌心知道是朱长乐。她下意识的紧握了一下,心中的伤痛奇异地缓和了。
“古掌门,刚才在令师墓地附近看到一栋尚未建成的屋舍,那是做什么用的?”呼颜克默待完毕后,转向古振塘问。
“海师叔之前曾提过要在先师坟前与家师母结草庐而居,我们便趁她前去贵派接回海师妹的这段期间,予以兴建,再过些日子就能完成了。”
“是海潮要住的呀。”呼颜克看向海潮,后者像是没听见他们的谈话似的,目光仍垂注着风扬的坟墓。“不会太寒酸吗?”
迸振塘俊眉蹙起,表情微显气恼。这家伙以为自己是谁?有什么资格做这种批评!
“不会!”海潮抬起眸冷冷地看他。
呼颜克知道她被惹恼,随即陪了个笑脸,“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从宁儿那里知道,你住在家里时,也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怕你不习惯。”
“这就不劳呼颜兄忧心了。海潮一向随遇而安,琼楼玉宇可住,野地露宿亦无妨,一座草庐便可栖身。”
还真的生气了,连语音都回复到之前待他的冰冷态度。
呼颜克懊恼自己太过莽撞,急思补救之道,语气和缓地说:“你都这么说了,我当然没话讲。”说完,他转向古振塘,“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古掌门是否愿意成全?”
既然是不情之请,他又何必成全!
心里虽这么想,古振塘仍客气地回答:“呼颜掌门但说无妨。”
“贵派为海潮盖的房子附近仍有块一亩的空地,我也在想在那里结个草庐而居。”
“什么?”别说古振塘意外了,在场的人无不面面相觑,既而无法置信地瞪向呼颜克。
他却缓缓一笑,自嘲地解释道:“人到我这年纪,朋友已不多,更应该把握相聚的日子。令师已然过世,我不想再与海潮分离十八年,只愿与她朝夕相伴,看是在令师坟前守墓也好,还是有幸携手浪迹天涯,都将是此生最大乐事。还请古掌门成全。”
“这个……”古振塘将眼光递向秀眉夹紧的海潮,“七师叔?”
呼颜克的请求令海潮哭笑不得。不是不了解他的痴心,但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太明显了!教她如何面对同辈的师兄和晚辈的师侄?
“兴安派事务还需要呼颜冗多费心,这么做不好吧。”她委婉地拒绝。
“海潮,你毋需担心这点。”他微笑道,明锐的眼中含着露骨的情意,“我已经决定将掌门之位交给阿难,以后将是无事一身轻,无论你到哪去,我都愿意追随。”
“你……这是何苦!”她的头好痛,没想到他会这么黏人。
“我说过,我一点都不苦。”那沙哑的声音里蕴含着无限情意,令海潮有些慌乱,更糟的是,她不知道该如何使这些慌乱平息下来。
懊答应他吗?
她茫然地看向风扬的墓碑,墓碑无语,可呼颜克灼热的视线却始终盯在她脸上,坚决地等待她的回答。
拒绝不了的,她苦涩地想。因为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回报不了他的痴,才更不忍心回绝吧。
“随便你。”
呼颜克差点欣喜地欢呼出声,幸好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只纵容嘴角的弧度扬高,眼神炽热而真挚地看向海潮,低声道:“谢谢你,海潮。”
又是这句话!海潮无奈地低着头,没勇气承受在场的其他人好奇探询的眼光。
呼颜克转向古振塘,“古掌门,海潮答应了,你应该也不反对吧!当然,这件事我会让门下弟子去办,不会麻烦到长白派。”
“呼颜掌门太客气了。”古振塘无法拒绝,只好答应下来。
稍后,回到长白派内,他跟风想柔独处时,后者忍不住嘀咕道:“大师兄,你不觉得呼颜克变得很奇怪吗?”
“岂只奇怪!”古振塘咕哝回道。
“就是说嘛!还记得爹刚过世时,呼颜克趾高气扬地来到长白派,一副除了海师叔外,长白派就没人的样子。这次和海师叔回来,却变得温和有礼,左一句古掌门,右一句古掌门,全没当初倨傲无礼的样子。”
“是因为海师叔吧。”
“任谁有眼睛都看得出来!”想柔没好气地道,“可你不觉得她这样太过分吗?就在爹的坟前提出那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