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宁感到头皮发麻,可一点都不想让他看一辈子也不厌倦,宁愿他讨厌她到立即赶她下车。但这种事却不由得她作主,显然地,呼颜克对她师父怀有某种执着;这种执着却害苦了她。
“你不会是对家师……”她困窘得难以放齿。
呼颜克没有立刻回答,深深看她一眼后,点头,眼神显得幽远。
“初见的那刻,我就认定她了。”
没想到他会回答得这么直接,这下子她连脚底都发麻了,硬着头皮接着又问:“你知道家师是……”
“嗯。”他点头,饱经岁月风霜的脸客因回忆而明亮、年轻了起来,苍凉的声音里有着浓烈的情意。“第一眼就看出来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红妆。虽然,外表上看起来有着绝不逊于男性的蓬勃英气,但属于女性的娇媚却不容人错视。你会这么问,该不会以为我有断袖的癖好吧?”
说完,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兴味。
“啊?”海宁涨红一张小脸,眼睛惊慌的转开,支吾以对,“我没这个意思……”
“其实……”他拉长的声音里,显得有深意,“就算海潮非是女儿身成依然会认定她。”
不会吧?
她惊愕地张圆一张小嘴。
“但如果我看的不是你跟海潮酷似的部分……”他的语音忽然转冷,注视她的目光闪动着一丝克制住的冰冷凶狠,令她打起寒颤。
“而是你那双像风扬的眼睛……”
“风扬?”内心的惊惧随即因他提到的名字而转为愕然,她的眼睛跟过世的大师伯相像?
“没错,是凤扬。”妒恨的痛苦划过他脸庞,他的眼光更加的冰冷凶恶。“看到那双像他的眼睛竟然长在一张酷似海潮的脸容上,我心头便像被千刀万剐似的难受,恨不得毁去那双眼……”
“啊!”海宁慌地以双手遮住眼睛,似要抵挡他凌厉、凶残的眼光。
呼颜克很快收敛起眼里的凶狠,“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可是你看我的眼神好吓人……”她的声音微微发抖,透露着委屈。
“你放心,就算我再怨恨风扬,也不会狠心伤害海潮的女儿……”
“你胡说什么呀!”她放开遮在眼眉部位的小手,语气是懊恼的。“你误会了,我不是师父的女儿,我跟师父是姑侄至亲……”
他沉默地瞅了她一会儿,将她一颗心瞅得炽热又沉重,方慢条斯理的说:“她这么告诉你的吗?”
“什么这么告诉我?我跟师父本来就是……”
“这就是我想请你帮我和你自己一个忙的原因。”他再度说出那句教她模不着头绪的话。
“你刚才就这么说了,到底要我帮你和我自己什么忙?”看进那双莫测高深的深目里,海宁催促他解释清楚。
“跟我回兴安派……”
她嗤的一声冷笑,点着头说:“原来如此。帮你忙这点倒很容易了解嘛,一个不会在中途逃跑、乖乖顺从的俘虏,准可以减少你不少麻烦,虽然我实在猜不出来你强掳我回兴安派的用意。但在帮我自己忙这点上,可要请你原谅我驽钝了,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呼颜克再度用莫测高深的眼神瞅视着她,就在她被看得心头烦躁,忍不住要爆发出来时,那苍凉的声音方缓慢的逸出他忧郁的唇。
“我对海潮一见钟情,为了得到她,方有十八年前的第一次长白之战,没想到我竟然在最后关头,为了救海潮而出手拦下阿难那一靴,才让风扬有机可乘,使得功败垂成……”
“输了就输了,别为自己找借口。接下来你该不会要告诉我,这次输在家师手中,也是因为要救她吧?”
海宁语气里的不屑听在呼颜克耳里,实有万般滋味,心头不禁一阵的痛,但他没让心痛摧折了与生俱来的骄傲,紧缩着下颚,尽避眼里藏着一抹教人心酸的凄凉落寞,眉宇之间依然是无可掩饰的倨傲。
他缓缓开口,苍凉的语音里带着浓烈的苦涩。
“你说对了,这次我会败,一样是败在对海潮的情意上。她深知我对她的心意,在紧要关头却不理会我足以致命的一击,闭目等死,我自然是惊恐的收招,她却利用我抱住她时,用碧玉刀刺进我腰脊处,若是我不认输,便要下重手。不信的话,我腰上仍有伤疤,你可以自行检视。”
俏脸飞红,海宁虽然难以置信,也不敢开口说要检查。
开玩笑,她是未出嫁的闺女,检视男人的身体当然不行嘛。
“师父一向守身如玉,怎么可能让你抱她?”
“为了求胜,她不择手段。”呼颜克的声音虽然听起来苦涩,内心深处却泛流着温郁的甜蜜。
回想起那刻的旖旎,那一刀便挨得十分值得,或许余生都不可能再有机会那么地亲近海潮了。
那短暂的片刻,她驯服的依偎在他怀里,虽然是为了暗算他;在他认输之后,她花瓣般柔女敕的手指曾为他宽农解带,虽然是为他疗伤;但她芳溅的躯体抱在怀中的感觉,还有她对他的温柔照顾,都深深刻搂在他心坎上了。
死去的野心倏的复苏,在感受过她的柔情后,他岂甘心就这么放弃!
风扬已死,海潮有什么理由不能属于他?
就算还有理由,也无法阻止他再试一次。
只是这样的心情,她能明白吗?
看向那张酷似心上人的年轻脸容,惊疑不定的神情闪烁在与情敌相似的眉目间,呼颜克眼里有抹不快,但他并没有发作,反而耐心地解释起来。
“我说这些,不是输不起,只是见到你那张酷似海潮的脸,忍不住说出心里的苦闷罢了。我要是真的输不起,十八年前那场仗,在败得心有不甘时,就不会依照承诺回返兴安了。但我回去了,全心勤练武艺,打算在武功上胜过海潮和风扬的联手,我要在她面前打败风扬,让她真心承认我比风扬更优秀……”
“就算你真的打败风师伯,师父也不会因为这样就认为你比较优秀。”海宁插嘴道。
呼颜克眉头皱起,镶在嘴角和眼角的皱纹明显了起来,虽然知道海宁的话没错,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因为承认了,不就表示他这辈子都别想得到海潮的芳心吗?
这对心高气傲、又深情执着于海潮的他,无异是最绝望。致命的打击。
他抿紧嘴巴,愤恨地道:“我自认条件不逊于风扬,尤其在武功上,更是凌驾于他。若不是海潮一直护着他,风扬早就成了我手下败将。可海潮一心钟情于风扬,即使在他死后,仍然专情于他,风扬是哪点比我好了?他负心娶了雪晴芳,根本不值得她痴心爱他!难道是因为他比我英俊潇洒,举止温文大度,会哄女孩子吗?还是因为我是马贼出身,所以她瞧不起?但我不当马贼已经有十几年了,如今的兴安派是,以正当手段赚取利益的富有帮派,不再是昔日靠打家劫舍的马贼了!”
他越说越激动,海宁心里虽然很为他感到同情,但总不能因为同情就说话,给了他错误的信念,所以还是说出实话。
“别人心里怎么想我不知道,但师父会对风师伯钟情,绝不仅是因为他潇洒、温文,或似是马贼……这些个外在因素吧。虽然我没见过风师伯,但从他的爱徒古师兄身上,以及风师妹对师伯的一些说法,我能想像出风师伯的风范。如果他跟古师兄一样沉稳睿智,我不难想像跟他有八年师兄妹情谊的师父,会在日久生情下,为他的丰采所心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