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道名为回味茶。寓意是要人们常常回味自己的人生历程,即使功成名就,也要记住先苦后甜,别忘了吃过的苦。”丁瑀君低声解释,目光紧紧瞅着他,接着又说:“你可知我敬你三道茶的理由吗?”
他点点头,此举让身为主人的丁瑀君惊喜无比,眉眼间盈满喜悦,但这喜悦在他道出自己的见解后,转为一抹啼笑皆非。
只听他道:“三道茶是白族款待客人的传统。一苦,二甜,三回味。对于公主的盛情款待,李某深为感激。但茶也喝过了,是否该谈谈公主今夜邀约的主题呢?”
丁瑀君嘴角苦涩的略往下垂,原来他还是不知情。
她轻叹了声,似笑非笑的望了他一会儿,方轻启丹唇,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他惊奇的扬起眉探询。
“三道茶的确是白族款待客人的传统。通常用在迎宾、婚嫁、生日等喜庆日子里,同时也是长辈对晚辈求学、学艺、经商习用的一种礼俗。”
李岩越听越胡涂,不明白她究竟想说什么。难道她自认是他的长辈?可他是前来赴约,不是向她辞行,想去求学、学艺或经商呀!
在他狐疑的目光注视下,她仅是意味深长的微微一笑,幽黑的潭眸里灿起一抹奇异的光芒,语调虽略显羞涩,声音倒是清晰无比。
“但还有个更重要的场合,是外人较不知悉的。三道茶同时也是新女婿上门时,岳家款待的传统。”
若不是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李岩可能已经惊得跳起来了。
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他冷锐的眸光严厉的逼视向他,丁瑀君非但丝毫无惧的迎视,还进一步解释,“你看这大红的帐子,还有这对龙凤花烛,无不是充满喜气。你既入了我的婚帐,又饮了我亲手敬的喜茶,就是我的夫婿了。”
“你开什么玩笑?”他愕然道,呼吸急促着。
“我没有开玩笑。”她一本正经的回答,严肃的神情中流动着脉脉柔情,低软的音调饱含着压抑多年的相思苦楚。“打从五年前,大哥拜托我去笑天堡陪伴吕锻金,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爱上你了。”
李岩瞪大眼,虽然早知晓她的情意,却没料到她会摒弃女性的矜持做出这样的安排。
天哪,她是白族公主,向来骄傲无比,一身梅骨不为凡夫俗子折腰,平常对人更是不假辞色。尽避对他特别,但以她的骄傲,他断定她不至于会苦苦纠缠,今晚的安排可设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令他在震惊之余,顿生反感。
靶情的事是两相情愿,她以为一意孤行就能逼他就范吗?
“李某很感激公主的青睐,只是担当不起。”
丁瑀君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给面子的断然回拒,她向来自视甚高,在做这样的安排时,心中虽有忐忑,仍不失自信。
论美貌,她胜过李岩的师妹吕锻金。论才智,其他庸脂俗粉岂能与她比评!再论身分,她是白族公主,尊荣无比。李岩之前虽然对她极为冷淡,她却以为他生性如此,因为除了吕锻金外,她从未见他对任何女子假以辞色过,岂料他会无情的一口拒绝,面子当场币不住。
“为什么?”芙颊一下子变得惨白,圆睁的漂亮眼眸里满含着激烈的情绪,一副要不到答案绝不罢休的坚决。“我哪裹配不上你?”
“是我配不上公主才是。”他不耐烦的攒起眉头。
以往用一张冷脸就能吓退爱慕者,再痴缠的女子,他拂袖而去也可避开这种尴尬的质问。若不是惦念着丁瑀君信笺上言明的“尽解君惑”四字,他大可立即离开。
他觉得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危局,心里不禁怨恨起始作俑者来。
“你这是搪塞!”丁瑀君没那么好打发,僵冷着脸怒视向他。“若论这天下间有谁能匹配得起我,除了你外,我想不起有第二个!”
“那是公主错爱。李某一介草莽,岂配得上公主金枝玉叶!”
她怎么听都觉得这话刺耳,积压在心底的委屈因这话而翻上心头,忽然间她不明白如此苦心积虑的追求他的爱是不是值得。
这男人半点都不明白她的心意!以为她是花痴吗?没人要吗?所以巴着他,逼他娶她?
错了!
她是堂堂的白族公主,从十三岁起,上门求亲的名门公子不知凡几,她只是骄傲的不肯委屈自己下嫁平庸之辈。因为打从她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他是个值得天下间所有女子倾心的男子汉!
出色的外貌还是其次,他的才智、武功,凛烈如山岩的冷静、精悍气质,在在让她心仪不已,从此一颗芳心系着他转。
后来更为了救他,和哥哥一起跪求父亲,夸下海口要招他为婿。只是骄傲的她万万料不到当年的胸有成竹,经历五年的追求,却落得跟同她一般成竹在胸的兄长同样下场,痴情反遭无情弃!
扮哥丁烜毅向吕锻金求了无数次婚,一再被拒。她暗示、明示了李岩无数次,依然得到他的无情对待。
为什么要把他们兄妹的情意弃之如敝屣?李岩跟吕锻金可知她与哥哥为了要救他俩的命,遭受父亲多少责骂?他们可知她与哥哥拒绝了无数爱慕者的情意,只因为对他们钟情、难以自拔?
这次,她甚至放弃女性矜持和与生俱有的骄傲,厚着脸皮跟他求爱,他却想也不想的回绝了她!
他以为她有那么无耻、大胆吗?若不是他逼得太紧,引起父亲的杀机,她也不会为了要保住他的命,不顾女子的矜持,做出这些安排!
然而,她的委曲求全,她处心积虑想救他的命,却换来他的无情,怎不教她悲愤填膺,伤心欲绝?
突如其来的一阵鸦啼,仿佛呼应着她的伤痛,扑翅声响夹杂着夜风狂啸的呼号,只听见附近的树林叶落纷披,那凄凉的声音仿佛是她的心碎。
破碎的愿望紧接着梗塞着她的呼吸,一颗心痛苦绞扭着,眼中放射着赤色的火焰--却烧不尽对他的恋与怨呀!
许多未出口的话在夜风里化作喘息,更讽刺的是,即使是此时此刻,在被他无情的拒绝之后,她整颗心最在意的却不是自己的悲愤、伤心,而是害怕他的拒婚,等于是给他自己签下了一张死亡令!
案亲……是不会放过他的!
想到这里,体内熊熊烧起的怨和怒顿时化为冰冷的寒颤,她呼吸一紧,金子般骄傲的心从崩溃中振作。现在最要紧的是说服他答应婚事,而不是无谓的沉溺在自己的伤痛!
“你必须娶我。”她以不容人拒绝的态度宣示,“如果你想要吕锻金活命的话!”
“什么!?”李岩脸色一变,霍地站起身,一股原始的愤怒布满全身,眼中灿出冰刃般的光芒瞪向她。
之前见她眼泛泪光,想哭又隐忍着不哭出来的模样,还担心自己的回绝伤了她的自尊心,没想到她在像个泥塑木雕的人儿呆坐半晌后,流转在她眼中的深幽怨怒,转瞬间被一股坚决取代,还拿他师妹的安危威胁他,使得原先萦绕在他心头的歉意一扫而光!
“师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放过你!”
虽然早知晓吕锻金在他心里的地位,强烈的嫉妒仍然像一把淬毒的匕首贯穿了她。
粉嫣的柔唇被她咬破,但的痛岂比得上窜烧在四肢百骸的心痛?
他心里只有吕锻金,她又何必……思绪一转,以兄长对吕锻金的痴情,为了保住她的命,必会不择手段的让她答应婚事,到时候李岩亦会尝到她此刻被他所伤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