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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挑君心 第3页

作者:岳盈

“亨泰,你我情况不同。陶家世代经商,家父年龄已长,身为陶家继承人的我自当克绍箕裘,跑南窜北是免不了的。这种风霜之苦不像你想的那样美好,可不比搭乘自家的画舫游山玩水的惬意喔。”

“我知道。只是晏南,你也看到我家里的情况,打我十八岁起,我娘就成天催我成亲,如果你是我,受得了吗?像表姨母和表姨父就不会催你。”

“你怎么知道他们没催我?”他轻挑左眉,微笑的问。

“他们有吗?”亨泰好奇的问。

“当然有。”他慢吞吞的道,脚步闲适的往前走。离如来禅寺越来越近了,寺里的白色山茶想必已经盛开。“别忘了我比你大一岁,而且是陶家的长子。”

“可是从来没听你诉苦过,你是怎么应付的?”

“我十八岁就告诉他们我非某人不娶。”

亨泰闻言,惊奇的睁大眼。“对象都有了,为何到现在表姨母和表姨父都没催你将人娶进门?”“姑娘那时候才十岁,她父母疼得紧,怎舍得让她嫁!”

“天呀,晏南!你有恋童癖呀,怎么会看上这么小的女娃?”

“你懂什么!”晏南被他的话糗得满脸通红,急急的解释道:“当时我被爹娘逼婚逼得头发昏。他们还说我不成亲,就不让我出门做生意。我没办法,只好随便说个人。

我当时是想,等她长大至少也要好几年,尤其她父母十分宠她,十之八九是舍不得她早嫁入,那我不就可以逍遥好多年吗?”

“我不信,晏南。你这人怎么可能‘随便’?你精得跟什么似的,我敢说你若没对这个小美人有什么感觉,才不会对表姨母和表姨爹那样说呢!”

“这个……”他对表弟追根究柢的探询微感不耐烦,他怎么会让话题转到这里来?

早知道就不带亨泰来了。可是一个人来,她八成会看穿他的心意。那丫头太神气了,给她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他可不能让她太得意。

“亨泰,是你要散心,怎么问起我的事了?”他赶紧转移话题,“据我所知你才从苏州回来,表姨母要你在家里乖乖待著,也是人之常情。怎么,心玩野了,收不回来了马?”

“唉,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被人说中心事,亨泰长吁短叹了起来。“我到苏州是为了见武威亲王,结果害他遇刺受伤,又遇上公主被掳的事,搞得我一个头两个大。

好不容易事情摆平了,我想放松一下,到琴歌坊聆听苏州第一歌妓柳莺莺如黄莺山谷的美妙歌声,我娘却在这时候将我召回来,还拿了一堆跟柳莺莺的花容月貌没得比的闺女画像给我看,你说我会有兴趣吗?”

“敢情是因为没抱到柳莺莺那位大美人,使得堂堂的安国公世子因欲求不满而生闷气呀!”他调侃道。

“晏南,我已经够火了,你还取笑我!”亨泰不满的瞪他。“柳莺莺可是卖艺不卖身,我是欣赏她的歌声!”

“知道啦,我又不是没去过琴歌坊。”

“哈,你也去过,那你该知道……咦,什么声音?”亨泰竖起耳朵,被远远传来的琴声摄住魂魄。

这时候他们已走出樱花林,重担构顶、上覆红瓦的庙宇耸立在两人眼前。如来禅寺虽不比钟山上其他的寺院壮观,却自有一种古朴凝重的韵味。只见屋顶重担飞歇,宝顶饰以吻兽和覆瓦的勾头滴水,在阳光映照下,色彩艳丽,令人目眩神迷。

然而亨泰却对它视而不见,全副心神都被传自禅寺的琴声吸引住。

那泠泠如流水声响,又似千枝万叶风飕飕的琴声断续飘进他耳内,每一声都仿佛有涤清他心魂的能力。琴声忽而幽咽,像是哀伤身世;忽而含情,有如倾诉衷肠;忽而煦煦如春阳,安抚困于寒冬的植物种子;忽而温柔如明月,照拂为相思所苦的人儿;忽而潺潺如流水,感叹时光之荏苒。又如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飞扬。令听者顿感内心冰炭交加,随著弦音升天坠地,心弦与之共呜。

要知道亨泰自幼浸婬于音律,安国公府里日夜闻管弦,音乐的素养极高,所以才会对柳莺莺的歌声赞不绝口。他这样闻雅乐则心悦的人,被这先拂商弦后角羽、将往复旋如有情的琴声迷得神魂颠倒,忘我的只想追随琴声而去,因此将横互在面前的墙壁视若无物,朝它直直走去,仿佛会穿墙术般。

晏南可不认为他会穿墙术,他这一撞怕不鼻青脸肿。

“亨泰,你做什么?”他赶紧将他拉住。

虽也觉得琴音扣人心弦,他却不像表弟那样入迷,好气复好笑的对他痴迷的表情摇头叹气。

“你的头可不会比这道墙还硬。再说人家有门,没必要破墙而入。”晏南捉住他手,带领他找到侧门。

到底是谁在弹琴?

对他有如自家后院的如来禅寺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位精通琴技的高手?

饶是晏南这般精明绝顶的人,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清婉若长江广流、绵延徐逝的琴声,在优美修长的纤纤玉指或擘、或托、或抹、或挑、或勾、或剔、或打、或摘弄琴弦间流泄而出。一双仿佛由霜雪凝成的皓腕,随著玉指的拨弄带动月白色梅蝶纹锦团衫衣袖以优雅曼妙的弧度飞舞。

随著弦音转高,孟玉徽的心情也转趋激昂。她自怜身世,又觉得自己太不知足。想及三年前父丧时,姨母怜她无依,将她接到蓝家教养。虽说自己在这里衣食无缺,表兄姊妹与她友爱,然而从知府千金一变为寄人篱下的孤女,她的心境免不了低落。每当表***

妹天真无邪的向姨母、姨父撒娇,心就一阵一阵抽痛。

老天爷何其不公?人皆有爹娘,何以她娘亲早夭,爹亲又积劳成疾撒手西归?

玉徽眼中忍不住一阵热气氰氯,将心中的悲痛尽化作琴音宣泄。她也只能藉著弹琴抒发心头的忧闷,若给蓝家人知晓,只是徒然扰人心绪,姨母更会抱著她伤心流泪,为她早逝的爹娘长吁短叹。

想到姨母一家人,玉徽如沐煦阳。他们待她亲切温和,尤其是织云表妹更常常逗她开心。

织云不但人长得像天上的彩云一般美丽,经由她手中纺过的纱,更如云霞变换绮丽。

她天生一双巧手,能织布纺纱,更擅长刺绣,操持家务俐落灵巧,笑容甜郁得如一朵解话花。只要想著她,玉徽指下的琴弦就不由得转为轻快,有如一片一片的云彩卷动。

织云十六岁了,她十七。打从两年前蓝家的门槛便络绎不绝的挤进不少前来说亲事的媒婆,多是冲著织云。

应天府的人都知道蓝家的掌珠蔷薇花容、春风十指,多少世家公子慕其人美手巧。

相对的她……玉徽忍不住轻叹一声。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又没多大的才能,虽说父母留下一小笔财富,但比起身为蓝家掌珠的织云仍是逊色许多,怪不得登门求亲的公子多半是相中织云。

她难掩心中的落寞,但很快又释然了。就算有许多人向她求亲,她也未必会应允呀。

天下人何限,她却只求一知心人。能听懂她的琴音,明白她这个人,进而相互怜惜,琴瑟和呜到老。至于这人是否出自名门,是否有钱有势,对她并不那么重要。只求能珍惜她,疼爱她……琴声转为缠绵,琮琤的琴弦奏出了三月里的春情,烂漫的花姿在春风里款摆。四乡里芍药开牡丹放,花红叶绿吸引人的目光,两地只愿是春郊野外一株自闻自落的芙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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