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唱妇随没什么不好。”她淡淡地补充。
“可是……”颖嘉攒了攒弯弯的柳眉,眼光不以为然。“你不觉得这种建构在利益中的情感太过功利吗?”
话一说出,颖嘉自个儿的心先就被刺了一下。
建构在利益中的情感,她说的是自己吧。
她跟封浏凯就是这种利益的结合,若不是她还有利用价值,浏凯会持续跟她交往吗?
颖嘉的心汩汩流着血,原来她在浏凯心里只有这种价值。这是真的吗?惊疑不定的她,害怕承认这项早知道的事实。九年的情感只是利益结合?
浪费了九年的青春,只为了等待一个利用她的男人?
这项结论凉透了她的心,令她整个人沉默了起来。
“颖嘉,话不能这么说。”美智温和地提出她的看法。“在这个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多半是建立在利益的互相往来上。你会平白无故跟个对你没好处的人来往吗?当然,我不否认人与人之间有真情,但那也是在双方交往过一段时间后,经由彼此的情感交流衍生建立的,在那之前,多半是利益的往来吧。”
“可是男女之间如果也是这样……”佳慧不服气地提出辩驳。
“佳慧……”美智笑着摇头,眼中有着一抹洞悉人世的了然。“不管是男人看女人,还是女人看男人,除了容貌、才华外,不就是金钱和名利吗?这些外在条件,无不是利益。你这把年纪了,该不会还有小女孩的幼稚想法吧?以为男人爱上的是你善良的心?拜托,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美智带着嘲弄的语气,令佳慧心里不舒服起来。
“相信爱情就是幼稚吗?”她不服气地问。
“我没这么说。”美智不置可否。“我的意思是吸引男人和女人持续交往的元素,本来就很功利。”
“那你一定不相信一见钟情。”佳慧有意抬杠。
“我没有反对。”美智的笑容淡淡的,让人瞧不出冷热来。“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能吸引人一见钟情的人,多半拥有迷人的外貌或独特的气质。你不可能对个丑不拉叽又没品味的男人一见钟情吧?而这些,就跟金钱和名位一样功利。”
是吗?
佳慧和颖嘉听了这番话都傻了眼,尤其是颖嘉的冲击最大。
她能否认封浏凯出众的外貌不是吸引她沉沦的原因吗?他的风趣和品味,在在令她迷恋、难以挣月兑。而她吸引浏凯的,同样是她的外貌和才华,如果照美智的话,他们九年的交往不过是场利益交换而已。
可这么想,不是显得两人之间的情感太过功利吗?
颖嘉心情沉闷,她的确觉得自己比较像浏凯的幕僚人员,而不像他的女友。不是帮他翻译文件,便是以英日文草拟合约,他很少不带任何目的联络她,每次总有事情要请她帮忙。
在学校时,他还常邀她出去玩,现在却罕有。而入之间,除了浏凯的公事外,鲜少有私人话题。
她到底还算不算浏凯的女友?或者说,封浏凯究竟有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过?如果没有,为何每次要和他分手,他总是低声下气地求她回头?如果他心里有她,为何从来没提过婚约之事,对她敷衍了事?
颖嘉脑子里一片混乱,甚至搞不清楚她还爱不爱浏凯了。
浏凯当初吸引她的特质,随着九年的时光过去,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意冷心灰,渐渐变成甩大不掉的沉重负担,压在她心头难以卸下。
他的花心像远方看得见、模不着的日头,即便她效法夸父追日的精神,力竭而亡也掌握不了。他的薄情如捉模不住的风,几阵狂风吹来,便熄灭了她等待真爱的热情。
她要的不多啊,仅是要份可以让她安定下来的感情,希望她的男人能了解她,在她需要安慰时,提供可靠的臂膀。
浏凯却连这份温存都做不到,他常常在她需要他时不见人影,颖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痴心守下去。
越想越混乱,随着急待处理的各式处方笺陆续送进药局,颖嘉不得不把全副的心力放在工作上,结束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思缠绕。
十点过后,颖嘉被同事唤去接电话。
听筒的一方传来浏凯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不等他说下去,颖嘉约略猜到他打电话来的原因,果然——
“颖嘉,这份企划案真的很重要。明天就要讨论了,可是日本药厂送来的资料全是日文,你晓得我的日语能力,你可不可以……”
“浏凯,你知道我很忙。”她试着委婉拒绝,但就像往常一样不成功。
“颖嘉,你的针灸课程不是结束了吗?帮帮忙嘛,反正你晚上也没什么事。”
我要休息啊,自私鬼!颖嘉在心里骂道。
“你每次打电话来都是为这种事……”她忍不住抱怨。
“哎,你晓得我工作的情形嘛。为了咱们的以后,我不打拚不行……”
真的才有鬼!
颖嘉有一次在他骗她要工作的晚上,看到他搂着一名艳女从一家昂贵的西餐厅出来。他的解释是跟客户应酬。
那女人才不像他的客户呢!
不过,男人肯骗你,至少表示心里还是在乎你的。颖嘉就是被他这句话耽误到现在。
“浏凯……”
“好啦,我等会儿叫快递送过去给你。麻烦你辛苦了,明天早上一定要送来给我,一早开会要用。周末我会好好陪你。就这样了,拜!”
谤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封浏凯一鼓作气地交代完毕,然后卡地挂断电话。
看着手中嘟嘟作响的话筒,颖嘉为自己感到悲哀。
他以为施舍她一个周末,便是对她的回报?
她对他而言,就像是全天候待命的秘书人员,专门替他处理外语事宜。
知道自己日语烂、英文不好,干嘛不好好进修,老是依赖她?颖嘉在心里喃喃骂道,颓然放下话筒。
可是,若他连这点都不依赖她了,他们之间还剩什么?她这条属于他养鱼政策中的其中一尾,还有存在的价值吗?他会把她生吞活剥,还是丢到臭水沟里任她自生自灭?
颖嘉一点把握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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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整晚,总算将浏凯的文件翻译出来,还替他摘录出重点。
有时候颖嘉会怀疑,凭着帮浏凯翻译外文的经验,及她对各种药物药性的了若指掌,不如到个大药厂毛遂自荐担任机要秘书,说不定会比医院的药局工作轻松。
颖嘉刚进入荣总时,众人欺负她是新进人员,把她安插在窗口边的调剂台。在那里,不但要应付久候不到药物的病患火气,还得遭遇无聊人士的性侵扰,借着传递药包时,偷模你的小手。那时候的工作效率奇差无比,害她常被扣钱。
在这种锻炼下,颖嘉很快百炼成钢,配起药来毫不含糊,是药局里有名的快手。而随着资历的累积,自然也月兑离了窗口的位置,不再是任人欺负的菜鸟。
清早起床,晨光仍十分朦胧,所住的四合院里已有到处走动的脚步声。
女乃女乃习惯早起,母亲一大早便起来做早点给全家人吃,尽避睡不到四个小时,颖嘉仍打起精神帮忙母亲。她得早点出门,才能在上班前到浏凯住的地方,将他所要的文件交给他。
黄家,在台中算是名门望族。
小时候,颖嘉的父亲事业遍及全省,若不是后来生意失败,负债累累,卖了不少房地产还债,颖嘉也是大小姐一个。
如果她还是富家女的话,封浏凯八成早向她求婚了。
颖嘉很清楚他是个投机分子,养了一堆美人鱼,自然是为了能从可分为旧雨新知的成群女友间,挑出真正的人鱼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