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拂逆她眸中的殷勤,天行不自觉地点头。少女将叶片圈成茶杯形状,为他倒了一杯,递给他。
天行伸手接过,指间不意轻触到她如春笋般美丽的纤指,心跳猛然急促起来。
少女红润的苹果脸闪过一抹羞涩,她垂下头,依样画葫芦地为和风倒一杯。
菊花特有的甘甜滑入喉间,心中的燥热缓和了些。天行瞄向那对少女而言太过沉重的水壶,不由得蹙起眉。
“你住哪里?提这一大壶水不会太重了些吗?”
“我家在那里。”少女指向树林后的一大片田地,“茶水不是我提的,是表哥提来。”
天行依少女手指的方向,看到她身后还放着一个有盖的大木桶。
“我们早晚都会添加茶水的。”她以着百灵鸟般好听的声音,歌唱似地吟道。“刚才我们就是送茶水过来,表哥肚子疼,跑到林子里去了,我在这里等他。”
瞧她一脸的天真笑靥,毫无心机地跟陌生人攀谈,天行与和风忍不住也跟着扬起唇。
好可爱的女孩,年纪虽小已如此月兑俗,长大后定是个大美人。
只是这朵清新月兑俗的水芙蓉,是会自开自落在林野间无人欣赏,还是得遇识情知趣的赏花人怜爱?
一想到有着像嫣然纯美笑容的女孩,最后落在乡野村夫的手中,一缕烦躁的情绪困扰着天行。他定定审视少女闪着顽皮笑意的娇美容颜,下月复部一把火焰狂烧,竟有种将她占为己有的冲动。
他为这奇怪的意念而心生不悦,极力控制身体因她而产生的亢奋。他是怎么了?竟被个小女孩吸引?
不该有的。他抿紧唇,无情地拒绝瘦小的情苗滋长。
“小泵娘,往甘棠湖怎么走?”和风温柔地低下头问着娇小的少女。
“往前方直走,遇到岔道向西而行便到了。”
“谢谢你,小泵娘。”
懊走了,为什么脚步难以挪动?为什么眼光放不开她唇边盈盈的笑意?天行愤然地甩开头,手指在腰袋间移动,取出一片金叶。
一瓢水之情也不能承受,否则他将终身挂怀她。
下定决心今生不让任何女子牵绊住他的心,不让自己为情爱所苦。嫣然是他的责任,这女孩却不是。若有似无的情丝该当斩断,这样就不会有人受伤。
“送给你。”将金叶塞进柔软的小手,少女讶然的眼眸困惑地低下审视手中的金灿光芒,再抬起头时,两位骑士已绝尘而去。
这样永不回头,就可以将那朵清水芙蓉从此抛在脑后吗?胸臆间的疼痛又是为了什么?她纯真的笑靥早在最初一眼时便烙进心坎,得多少荏苒的时光才可以磨灭?天行无法确定。
直到两匹马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内,少女才收回眼光,望着手中的金叶怔愣出神。
心里突然空空落落起来,手心仿佛可以感觉到那人留在金叶上的余温,脑海里浮现他英气焕发的俊美容颜。她不自觉地握紧金叶,总觉得对那人有一种熟悉感,好似在哪里见过他。
在哪呢?她做人的记忆力为什么想不起来?
“嫣儿……”树林处的呼唤声,将她的思绪打乱。她回过身,憨厚的表哥走向她,提起水桶。“该回去了。”
“嗯。”她朝表哥绽出灿烂笑靥,两人并肩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
花开花落间,逝水般的光阴倏忽而过,五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人、许多事。尽避父亲执意要他承继君家的一切,天行却对兄弟间的权力斗争感到厌烦,反而花费许多心力扩展自己在江西的势力。
五年来,他陆续收购了宋家的产业,成了九江府最有财势的一方霸主。然而不管他如何锲而不舍地追查未婚妻的下落,伊人芳踪依旧杳然。
天行不曾想过要放弃。不管宋嫣然的遭遇如何,他都有义务找到她,以告慰母亲在天之灵。
好不容易二弟承祀主动退出君家继承人的卡位战,天行以拥护他和承祀的两派人马数年来彼此交恶、互相倾轧,造成君家内部间隙为理由,顺水推舟地将烫手山芋丢给三弟如意,带领一干属下移师江西,开展自己的天下。
坐镇九江之后,他更是卯足劲查访宋嫣然的下落,然而那位童年时对他百般依赖、有着天真无忧倩笑的小女孩,似乎淹没在无情的岁月中,只余那咭咭咯咯的悦耳娇笑声在耳畔不断回旋,与另一道倩笑相叠。记忆中幽深漆亮的小女孩眼睛,和另一双晶灿似阳光的少女美眸交相叠映在脑海,占据他每一个梦,成了生命里的一部分。
***
怒焰在天行平静的外表下猛烈燃烧,他就知道应该把尹青霞早点处理掉,偏那些长老们罗罗唆唆,说什么尹青霞再怎么说都是老二承祀的阿姨,这么做有失厚道。
哼!他们纵容尹青霞迫害如意,就不失厚道?
老东西!也不看看现在是谁的天下!
和风迅速和烈火交换了个眼光,知道主子正处在极端不悦的情绪中。
显然君家三少爷如意今早捎来的消息不值得人大肆庆祝。
和风掀了掀唇,他向来都对这位容貌绝色、深具智慧的三少爷颇具好感,挺好奇如意会有解决不了的事,需要麻烦他大哥。
“发生了什么事?如意少爷需要我们援手吗?”烈火性急地问。那封信柬是直接交到天行手中,他和和风都不晓得信里写什么。
“你们自己看!”君天行愤怒地将纸片射向下属,烈火扬手接过,和风揍过来看。
一会儿后,和风对眉头越拧越紧的主人道:“如意少爷在信里说,尹青霞、阎紫姬母女是被阎罗堂总护法宇文无名带走,请您不用担心……”
“叫我不用担心?”君天行脸上出现一抹不敢置信的滑稽。“我能不担心吗?宇文无名可不是好惹的,上回没能掠倒他,还让他有机会劫走尹青霞这蛇蝎心肠的女人,我能放什么心?”
“少爷。”和风眼光镇定地安抚他。“您注意到如意少爷的用词了吗?信上写道尹青霞母女是被宇文无名带走,请注意‘带’这个字眼,如意少爷并没有用‘救’,您不觉得很奇怪吗?”
君天行心念一动,沉着目光,等待属下解释。
“尹青霞发疯的事,我们在离开洞庭时便知道了。或许因为这个原困,如意少爷才会让宇文无名将她们母女带走……”
“如意少爷不可能这么愚蠢吧?”烈火鲁莽地插嘴,和风狠瞪他一眼。
“你才蠢呢!如意少爷的聪明才智就算十个你也比不上!他虽然性情良善,倒不至于会做出对君家上下不利的决断。依我看,如意少爷八成是认定尹青霞做不了怪,又和宇文无名达成了某种条件的和解,所以才让他带走人。”
是这样吗?君天行与烈火分别以疑惑的眼光投向和风。
“如意少爷之所以写信通知您,一来是不愿意少爷在事后得知时产生不谅解,所以自个儿先行招认了。二来,则是要您肯定他的能力,不用再为他操心,大可以将全副的心思放在开展新事业上。”
望着和风脸上认真的表情,君天行不禁哑然失笑。也只有和风才能了解如意曲曲折折的心思,一个“带”字就能引出这连串解释,害他刚才白操一番心。
不过,如意究竟和宇文无名达成什么条件的和解?他挺好奇的。
“如意少爷在信中还提到另一件事,少爷是否注意到了?”和风迟疑地道。
君天行挑眉询问,看到尹青霞被宇文无名带走的消息,他早气疯了,哪有心思注意如意后来又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