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我为什么要讨好他?”梦依懊恼地道。
无情张大眼,像是不明白她的话。
“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却要挖空心思想着如何讨好他。为什么我要这么做?万一我不喜欢他怎么办?这些事你们都没替我想。”梦依嗽起粉唇,一对杏眼红了起来,泪影里闪着惶惑与不甘。
无情直到此刻才模清梦依心里真正的想法。要她嫁个连长相都不知道的男人,的确委屈了点。
无情轻叹口气,沉吟半晌后道:“梦依,我了解你的想法。换成是我,也会不甘心。为什么自己的终身幸福要被人摆布,不能自个决定?可是你要知道,不仅是你,就连飞白当初要娶我,不也遭到百般的阻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几千年来的规矩,不是每个人都有幸自由地择择伴侣,对这一点你要看开才行。我知道你很委屈,只是你也不必一开始就排斥这桩婚事痳。这样好了,等你跟战云见过面后,若是其觉得他不适合你,我跟飞白一定会想办法解除这桩婚约。”
梦依听到这里,算是完全放下心来。嫂嫂既然许下这个承诺,定会想法子帮她的。
其实,她也不是很排斥这桩婚事,反正她目前并没有心上人嘛。再说,她既已认定这世间的男子没一个比得上楚行云,嫁给谁不都一样吗?
可是心里为什么又有一丝不甘呢?
梦依想起自幼一起长大的闺中密友楚青黛,不也曾经过一次失恋后,才找到幸福的归宿吗?
她当初是怎么调适心中的失落?
青黛说她的夫婿定远公爵郭冀,是被她从运河中救起的,这不正应了嫂嫂所说的“千里姻缘一线牵”吗?
战云会是那个跟她有缘的人吗?
他会像郭冀疼爱青黛那般怜惜她吗?
而自己又会像青黛对郭冀的深情般,爱上这个陌生男子吗?
这一连串思绪,困扰她一整个冬季,到园子里的迎春花接连开放,她的心情仍没有转好,反而更加紊乱。
迎春花若果真是应她的喜兆而开,为何她仍愁绪乱如绵绵春雨?
心中的惶恐不安,又是从何而来?
她应该对这个从未谋面的战云没有任何偏见才对,为什么总无法把他想成自己的夫婿?
她突然想起青黛成亲前,她去玉剑山庄探望她时,两人之间的调笑。
当时青黛告诉她,郭冀是因为同情她不想嫁给项玉堂,才答应娶她。她记得自己那时候还开玩笑地对青黛说:“……若是遇到什么文武全才、相貌又不错的家伙,麻烦请他同情一下我好吗?”
可是等她随嫂子到了京城后,除了武威亲王朱麒那个鬼外,倒没见识到任何文武全才、相貌又不错的家伙。怪不得天香公主会在见到杜玉笙后情难自禁,原来京城真的一个出众的男子都没有。
当然,郭冀是个例外,不过,他早就名草有主,成了青黛的夫婿。
既然连京里的达官贵人她都看不上眼,便该放弃自己寻找意中人的想法,接受父亲的安排。反正这世间再也不可能有另一个楚行云,她也不可能像对行云那样,爱上另一名男子,不如就依父亲之命,随便嫁个人吧。但想想,又觉得不甘心,为什么她要这么倒霉?难道她注定有桩无爱的婚姻?
梦依心情苦闷地叹气,眼光从那盆开得十分美丽的迎春花移向窗外幽静的园子。
打从京城里回来后,她就显得无精打彩;绝不只是因为战家的婚事,好象还有点别的事。
会不会是因为和青黛分开的关系?
毕竟两人情同姊妹,再一次的分离总是令人难舍。
也许是因为少了个拌嘴的人。
少了朱麒在跟前被她骂,日子好象变得没那么热闹了。
想到朱麒,一朵芙蓉般美丽的笑容,在她柔女敕的红唇上漾开。他被她驾得哑口无言的梭样,老是拌输嘴的懊恼脸孔,以及被她和天香公主作弄时无可奈何的狼狈状,一一在她脑中闪过。
她这辈子还没整一个人整得这么开心过。
整朱麒这个倒霉鬼、欠人骂的家伙,成了她在京城里最大的娱乐。
不论他做什么、说什么,她都跟他捣蛋到底,把他气得牙痒痒的。
不哓得她离开后,朱麒有没有想过她?搞不好他正过得春风得意妮!左拥右抱的好不快活!
梦依想到这里,不禁嘟起红唇,心里老大不高兴。
没道理在她不开心时,朱麒反而乐得很。老天太不公平了!
“咿呀”一声,厢房外的门扉被人轻轻推开。梦依听见丫鬟凝翠轻快的脚步声朝她移过来。
“小姐……”一声充满兴奋的轻呼传来,梦依懒懒的将目光移向她,纳闷这会儿又是什么事。
昨天凝翠来报喜时,也是这副两眼发光、嘴巴笑得合不拢的模样。梦依好奇地凝视她,等待着。“小姐,你一定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凝翠的两只眼睛张得像看到白花花的银两摆在面前。
梦依的嘴角勾了个冷笑,她早就发觉不管家里发生任何事,她似乎总是最后一个知道。“说吧。”她朝丫搂扬了扬眉,反正不管她搭不搭理,凝翠总是会告诉她的。
“你知道今天来了什么贵客吗?”凝翠屏住气,眼睛亮澄澄。
“天马牧场的人又来了?”她纳闷道。
“不是啦。”凝翠挥挥手。“原来咱们家真有大喜事妮!昨儿个是小姐的喜讯,今天是来了两名贵客。”
“什么样的贵客?”她挑挑眉。
“是……”凝翠左顾右盼,一副担心隔墙有耳的谨慎模样。“这事还没多少人知道呢。是少庄主屋里的贺昌奉少庄主之命来咱们这儿请小姐过去,我才听他说起的。天香公主跟武威亲王来拜访咱们少夫人和少庄主呢,而且在飞白居等着要见小姐。”
梦依听到这里,讶异地站起身,没再仔细听凝翠的嘀咕,“人家都不知道小姐在京城里认识公主和王爷呢,小姐怎么都不跟人家说一下嘛!”
“凝翠,你刚才说天香公主和武威亲王来了,是真的吗?”她拉住了抿的手,表情激动地问。
“当然是其的,这种事凝翠哪敢胡说八道……小姐!”
梦依急忙往门口走去的脚步停了下来,困惑地转过身。
“小姐就这样去见公主和王爷啊?”
梦依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裳,觉得没什么不好。
“人家是王爷和公主呢,总要稍微打扮一下吧。”凝翠不赞同地摇着头。
为那家伙打扮?
梦依的粉颊不由得发烫,怔忡时,凝翠已拉她进房里装扮起来。
尽避有些不甘心,但见到铜镜里粉妆玉琢的俏颜,她却不自觉地绽出一朵甜蜜可人的微笑。
第二章
博古架上摆放各色精巧盆栽,桃花心木炕桌间的小方几上,摆着一块不等边造形的青田石台,数个小如鹅卵的天然黄山石堆在上面,山石上栽植柽柳,垂在呈现绿水光影的青田石台上,两只木雕鸳鸯依偎在似轻烟飘动、细如丝缕的柳叶下,后方则垂挂一幅娟秀的书法,上面写着“柳丝影里,沙暖处鸳鸯春睡”。
朱麒像被震动般,无法移开眼光。
白朴‘太平今’里的最后两句,点出这如画的盆景主题,搭配那笔劲秀妍媚的字体,令人彷佛有处在这微小盆景里的错觉,情致幽幽,遂而忘我。
这景致比起玉剑山庄里的摆设别有一番风貌。出自行云之手的布置,在云情水意中,有一种潇洒不羁的壮丽;而飞白居花厢里的布置,另有一股妩媚丰姿。看似随意,却是匠心独具,充满诗情画意。这番精致的布置,想必是出自女性的巧慧灵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