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后又怎样?”皇帝有些畏惧的问。
“如果你是那个宋王,你会如何?”新晴微笑反问。
“自是被那封情意缠绵的家书所动,放韩朋回去见贞夫罗。”皇帝大方地说。
“是吗?”新晴优美的唇抿成一抹不信任的嘲弄,悦耳的嗓音像空谷中的冷泉般冷冷作响。“可惜那宋王没有皇上的成人之雅,反而对信中的情辞的深挚优美生出觊觎之心,派出三千侍从前去夺取贞夫。
“夺贞夫?”皇帝心里又惊又疑,不明白新晴提起这个故事,是在影射什么。
“是啊。”新晴似寒玉般的眼眸幽幽的望向远方,嘴角噙着一缕飘忽难测的笑意。她的语气客观地不带丝毫个人情感,却又尖锐的令皇帝坐立不安。“那宋王一见到贞夫光华照彻九千余里的绝色容貌,喜欢不尽,立刻封她为皇后,然而贞夫却憔悴不起,并直告宋王:‘妾是庶人之妻,不为宋王之妇。’那宋王老羞成怒,打落韩朋的牙齿,罚他做薇台的奴工。贞夫借机探望正在饲马的韩朋,韩朋却以为如今和贞夫是贵贱之别,便羞耻地用草遮住了脸。贞夫撕裂裙子写封血书射给韩朋表明心意,韩朋看完信后自杀而亡。”
“信里到底写些什么?为什么韩朋要自杀?”皇帝焦急地问。
新晴没有立刻回答,先朝皇帝微微一笑,才接着往下说:“韩朋死后,贞夫请宋王予以厚葬。宋王命人掘了百丈深的墓穴,贞夫趁到墓穴凭吊时,跃下洞穴殉葬韩朋。”
听到这里,皇帝面如土色,已知那信中的内容必是贞夫邀韩朋殉死的隐喻。那韩朋也真是够痴,居然相信贞夫会为他抛弃一切荣华,共赴黄泉,可是贞夫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但新晴说这段故事的真正用意为何?是在暗示她和玉笙的感情就像贞夫的韩朋那样坚贞吗?如果他真逼急了他们,他们是否也会学贞夫和韩服那样殉情?
这些想法电光石火般在他脑中掠过,他还来不及做出结论,新晴带着苍凉的柔和声音再度响起。“那时大雨如注,等到宋王派人下抢救过,已不见贞夫、韩朋的尸首,只余青、白石各一。宋王命人将两颗石头埋在道路两旁,不久居然各生出桂树、梧桐,枝叶相笼,根茎互连。宋王又命人砍倒,有两小枝落水,变成一对鸳鸯,高飞而去,只剩下一根羽毛。宋王拿羽毛来指拭身体,竟发出灿烂的光彩,但指到颈子上时,宋王的头却掉了下来……”
“放肆!放肆!”皇帝突然惊恐交加地大喊,守在厅外的内侍闻声惶恐地奔了进来。
新晴拿着那双晶亮眼眸纯真地瞧着脸色青白的帝王。
“放肆什么?宋王吗?”她甜美地问。
“你……”皇帝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分明是在威胁他!但她不是失去记忆了吗?皇帝惊疑不定地审视那张俏丽的容颜,从那双坦率而无伪的眼眸中,瞧不出一丝端倪来。他蹙起眉,想逼问她,又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
在这种矛盾的心态下,在内侍茫然的惶恐中,在新晴纯真不解的眼光注视下,他尴尬地涨红睑。他太莽撞了,只是个故事而已,却让他失去理智。他勉强咧开唇角,语气淡漠地道:“这个故事简直是荒谬极了,根本是鬼话连篇。
“是吗?”新晴的眼中露出一抹同情,“我倒不这么认为,古往今来,多少帝王仗着自己的权势,强占臣的妻子。我想写出这篇故事的文人,不过是借着这神话般的结局,来表达出内心的愤懑罢了。因为,平凡而渺小的百姓,根本没有力量对抗帝王,只能任人欺凌罢了。韩朋和贞夫虽然得以殉死,但他们心中的幽恨若不能借着宋王的人头落地,又如何平复?像昔日的息候和他的夫人姚氏双双殉情,也只落得此恨绵绵不绝的感叹罢了。”
“朕并没有……”皇帝心虚的想反驳,但新晴却不予理会。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真爱不可能屈服在强权之下,总能找到空隙钻出来,宣泄这份情意。不管宋王如何做,还是分不开韩朋和贞夫,他对贞夫再好,她心里还是只有韩朋;他纵然能得到贞夫的人,却是永远得不到她的心。”
“你……别说了!”皇帝气馁的道。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缠绵的情意,无极的相思,就算不能宣泄于口,堆积在心底只会酝酿更深浓的感情。感情就像风一样自由,无法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就算你用围堵的方式,风还是能钻入隙缝渗透进来。我想以皇上的智慧,应该不难参悟。”
“你……”
“皇上,”明媚的瞳眸真挚地看向表情绝望的他,她的眼光充满恳求,教人难以抗拒。“男女之情丝毫勉强不得。皇上得三千佳丽的爱慕,又何必强要一个满怀怨恨、心有所系的郁新晴呢?您是天之骄子,该有壮士断腕的智慧,请您不要再自误误人了!”
听到这里的皇帝,有如坠落万丈深渊般绝望。一切都明明白白地显示在眼前,她恢复记忆了,而且心意不变。这些日子来所有的痴心妄想顿时成了泡影,凄凉的寂寞、绝望的空洞所组成的逼人寒意袭回肢百骸,再多的深情也感动不了她那已被杜玉笙占据的心。
强烈的伤痛让他兴起与宋王同样的怨恨,他不止想打断杜玉笙的牙齿,他甚至想毁了那张俊容和他的命!
“为什么?为什么?”他紧紧地握住拳头,咆哮的质问。
新晴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凝视他,片刻才淡淡回道:“皇上能不呼吸、不喝水吗?这本是自然之事,皇上又何苦作茧自缚。”
皇帝听了一怔,嘴角露出苦涩,“好个作茧自缚!”他一摆衣袖,转身大步离去。
新晴仍坐在原位,也没起身相送,只是合上眼睑,发出深沉的叹息。
☆☆☆
当武威亲王朱麒从镇国将军府的马车走下来时,觉察到前几次造访时的愁云惨不知在什么时候消散,替代的是一股活泼、欢跃的气氛。
他纳闷地被郭冀迎往书房,才走几走,便听见回廊处传来娇娇女敕女敕的女子笑语声,走上前一瞧,立刻被眼前一张张丽似春花、灿似秋月的俊男美女脸蛋给看傻了。偎依在丰神俊朗的楚行云怀里、正往他这方向瞧的美女,不就是他这几个月来为之神魂颠、日夜奔波的郁新晴吗?朱麒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表情充满惊喜。
“新晴……”
若不是郭冀及时拉住他,他就要冲到人家面前,当着楚行云的面,将美人一把抱进怀里了。而他真敢这么做的话,后果堪虑啊!
“你干嘛拉住我?”他一脸不悦地对郭冀吼道。
“我这是在救你一命。”郭冀一副他不识好人心的模样。
“什么意思?”朱麒不解地问。
噗哧的娇笑声自行云身后传来,青黛拚命控制着想上扬的唇角,朝朱麒淘气地眨眨眼。
“王爷,请容我介绍。我大哥你认得吗?”见朱麒不耐烦地点头后,她才说身旁的美女,“另外这位是我大嫂……”
“新晴什么时候成了你大嫂……”
“她不是新晴,是新晴的孪生姊疏影。”郭冀同情地拍拍朱麒的肩,他也曾将新晴误认为疏影。这对姊妹花实在太像了,难怪朱麒会认错人。
“新晴的孪生姊姊?”朱麒狐疑地撞上前确认。那张粉光脂艳的俏脸分明和新晴一模一样,就连那巧笑嫣然、美目流转的妩媚模样,也与新晴毫无轩轾。但定睛再瞧,却发现眼前的美女略比新晴丰腴娇饶,眉目间有股勃勃英气。一抹慧黠、淘气在眼波间流转,令人整个心也跟着着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