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一晚,夜特别的黑,林梢间的风声听起来格外吓人。虽然不至于狂风大作、雷雨倾盆,但晴朗的夜空的确悄悄的飘来一大片乌云,笼罩住修道院的上空。
安琪睡得不是很安稳,至少不像平常一样安稳。她是个鲜少作梦的人,但今晚梦神似乎决定特别照应她。白天发生的惊险场面,和内心不明的渴望与惶惑,交织成一个荒唐的梦境。
她的眼球不安的在眼皮下转动,轻浅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让在她床上方窥视的男子一再的皱眉。
魔魅终究敌不过想见她的,趁夜而来。
他只是想看看她、闻闻她,想知道那张清丽纯净的小脸究竟有何魅力,能侵入他的思绪中。
她应该只是他的任务罢了,却奇异的在他心头占住一个角落。数千年来未曾动摇饼的铁心,似乎松动了些,某个棱角的石块正威胁着要碎裂崩落。
这是什么前兆?魔魅畏惧的紧拢着眉头,心头涌上阵阵恐慌,彷佛已预感到跟安琪继续接触,可能会毁掉他大半的魔基。
其实,他可以将她交给善恶或是泰勒处理。
这么做在面子上是有点挂不住,但总比让自己被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笼罩住要好。反正追求女人向来不是他的专长,他冷硬的外表不若泰勒的殷勤或是善恶的笑脸那般讨好女人心,安琪有可能……
这个想法令他感到十分不快,他甚至无法容忍想象安琪依偎在泰勒或是善恶怀抱中的画面。
算了,不过是个女人,有什么可怕的?
他又一次做着心理建设,告诉自己,他可以应付得了她的。心头的那股野蛮冲动,让他很想将她掳到无人的地方,以蛮横和威势说服她跟他下地狱。
“这样是不行的,大哥。”
魔魅彷佛又听见善恶的话在耳边响起。在善恶拉着他离开泰勒俗丽的起居室,来到遍植奇花异卉的花园后,善恶收起向来的嘻皮笑脸,以十分严肃的口吻推翻他脑中的野蛮计划。
“必须要安琪心甘情愿的跟你回地狱,这次的任务才算成功。如果她是被迫的,那一点意义也没有。”
魔魅只是皱拢着眉,一语不发的瞪视兄弟。
“我知道你觉得很烦,”善恶翻了翻白眼,洞悉到兄长心头的不耐烦。“这跟你以往的任务完全不同。事实上,若不是魔后坚持,你也不必委屈自己接下这次的任务。诚如长老们所言,这种柔性又费力气的工作,实在不适合你。”
“那你就适合?”一股怒气冲过魔魅喉头,他对自己皱了皱眉,好象很不高兴他会这么沉不住气。善恶忍住偷笑的冲动,投去惊讶的一瞥。他耸耸肩,粉女敕的嘴唇微微抖动。
“虽然我也没有类似的经验,但我毕竟要比你稍具一些耐心,对女人也没这么排斥。”
魔魅没有回答,绿眼黯沉下来。
“我知道你是魔界第一酷哥。”善恶摊开双手,蓝眸里闪过一丝调侃。“尽避吸血族的第一美女茱莉亚倒追了你一千年,你也完全无动于衷,更遑论其它美女了。也许你真的不喜欢女人吧。如果你认为掳获安琪的心对你真有困难的话,小弟愿意代劳。我可绝对不会让泰勒那小子骑在我头上!”
魔魅闷哼一声,心里有说不出的不快。这不只是面子问题,还有连他自己也无法明了的纷乱情绪。
“我不明白……”他瞪着指间的一片绿叶,彷佛正在研究泰勒花园里的植物品种。“为什么一定要掳获她的心才算成功?”
“道理很简单啊。”善恶轻率的答案,惹来兄长恼怒的一瞥。他伸了伸舌头,无意将魔魅当成白痴。“如果我们只是把安琪的人掳回地狱,她的心仍然留在天堂那边,那我们只不过是把一个凡人带进地狱而已。如果我们选择毁灭安琪的肉身,那她的灵魂还是会回到天堂,我们一样失败。唯一对我们有利,又能打击天堂的方法,便是让安琪弃明投暗,心甘情愿的投入地狱的怀抱。但一个天使怎么可能这么做,所以……”
“洁莲不也心甘情愿的跟父亲进入地狱吗?”魔魅提出了有天堂和地狱以来唯一的特例。
“这就是我要说的。”善恶露齿微笑。“父亲当年便是以男性的柔情打动我母亲的。而我们现在所面对的任务又比父亲那时候简单。要知道,当年我母亲是个无性别的天使,是父亲的情爱让她选择当个女性,同时还答应跟他一起下地狱生活。而现在的安琪已经是个女人了,我们只要利用她身为女性的弱点,就能让她乖乖就范。”
“她是个修女。”魔魅提醒他。
“那又如何?”善恶胸有成竹的笑道。“修女可以还俗啊。何况安琪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要引诱她并不困难。呃,这是泰勒的想法,他认为自己经验丰富。但我认为,要打动一个女人的芳心,最重要的并不是男性的追求技巧,而是一颗真诚爱慕她的心。更何况咱哥儿俩的外表条件远胜泰勒,我就不信我们会输给他。”
是啊,外表条件。魔魅的绿眸黯淡下来,善恶开朗的笑容连天使也会动心。
“到底怎样?”善恶凑过脸问他。“如果你坚持执行这次任务,我会以协助者的立场来帮你。如果你想放弃的话,我会全力追求安琪,让泰勒知道咱们地狱的厉害!”
魔魅握紧拳头,全身紧绷。为了面子,他一定要坚持下去。一切都是为了母亲的面子,还有……得到父亲的尊重。
“你能怎么帮我?”希冀的眼光自绿眸中的层层迷雾后射出。
“咱们等着瞧。”善恶得意的咧嘴笑道,轻拍着魔魅的宽肩。“身为你爱情顾问的我,早已拟妥一套作战计划,你只要执行就可以了。”
执行?
魔魅的思绪从和善恶的谈话中拉回,目光阴沉的注视床上天真的女孩。善恶说得轻松简单,问题在于他是不是有能力执行。善恶要他微笑,他试了半天,唇边僵硬的肌肉仍然无法稍微软化,朝上方扯动。
他没想到连挤出个笑容都这么困难,硬邦邦的一张脸要如何软化随时随地都笑容甜美的少女?他记得安琪的每个微笑。她在树林里,望着树叶隙缝间洒落的阳光时的满足甜笑;看到在野花上飞舞的蝴蝶赞叹的轻笑;响应那群小朋友调皮时耐心的浅笑。
而那双盈满暖意的蓝眸,也会随着她每个不同的微笑而变换出深深浅浅的蓝。令他真正着迷的,不是那些光影的变化,而是蓝眼里满溢的温暖。
那种温暖令他不由自主的想靠近她,彷佛想藉由她的热度,温暖他在寒没有温度的心。
现在他就迫切需要汲取她蓝眼里的温煦,只可惜那双美眸完全被她沉重的眼皮所覆盖。他注视着她眼睑上绵密的羽睫,纳闷加起来共有几根。几络乱发垂落在她颊上,令那张细致的鹅蛋脸看起来更是楚楚动人。
除了母亲和洁莲以外,他从来没仔细看过女人的脸。通常她们只像幅风景般掠过他眼前,他连美丑都无心分辨。原来,女人的脸是可以这么美丽的。魔魅细细的品味着安琪姣美的脸蛋。
或许这张清丽纯真的小脸及不上他母亲的艳丽,也没有洁莲的绝色,却有着令人越看越舍不得移开的魅力。她的眉毛浓淡有致,充满笑意的璀璨蓝眸像发光体般引人接近,笔直的俏丽鼻梁长在惹人怜爱的红唇之上,雪白细女敕的肌肤隐隐泛出乳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