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娃,那菱歌会不会娶你,像阿乐哥敲锣打鼓地把阿乐嫂娶回家一样?”萧湘还记得五年前萧乐娶亲的情形,她很喜欢那种热闹,所以便热切期盼莲娃和菱歌也会有那么一天。
“小姐,人家怎么知道呢!这话该问菱歌才是。”莲娃羞赧地回答。
“湘儿,自古以来只有男方向女方提亲,哪有女方自己说要嫁的?再说婚姻大事应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风正想耐心解释,话讲到一半却被萧湘给打断。
“师兄,可是福伯跟我说过樊梨花在阵前对薛丁山招亲的故事,那樊梨花不是女的吗?她就可以。还有红拂女夜奔李靖,她爹娘叮没要地去,也没有媒人引线。”
“这……”长风一时之间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不禁暗骂自己太过多嘴,干嘛跟个天真无邪的少女讲解这类男女情事,这岂不是自找麻烦?
“是啊!在福伯讲的故事中,那些英雄侠女都是私订终身的。”莲娃也兴致盎然地打岔道。
“那只是故事而已。”长风词穷地辩道。
“是吗?”萧湘疑惑地问。
“湘儿……”长风蹙了蹙眉,好不容易才又想到一句应付之词,“乱世之中,难免会不拘小节,然现在已是太平盛世,自当遵从礼法行事。”
“喔。”萧湘似懂非懂地点着头,过了一会儿才自行演绎出一道结论。
太平盛世该依礼法行事,那就是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而且女方还不能主动向男方提亲,那如果姑娘家想嫁人又该怎么办?
萧湘想不明白,她想到论语写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既然不懂,就该弄个明白。
“那如果姑娘家想嫁人该怎么办?”
“什么?”这次长风倒庆幸他口中没食物,否则非得噎死不可。
“我说……”
“不用重复,我听见了。”长风没好气地回答,“姑娘家十五、六岁时,父母便会替她留意婚事,也会有人上门提亲,所以这点倒是不必担心。”
“叮是如果像莲娃这样是个孤儿的话,那又该怎么办?而且如果没人上门提亲,那她是不是一辈子不嫁?”
“莲娃虽然是个孤儿,但有师父跟你替她做主;至于没人上门提亲……”长风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头开始疼了起来,“这问倒我了。”
“啊——哈!原来师兄也有不知道的事。”萧湘开心地鼓掌。
“师兄又不是万能,当然也有不懂的事。”长风无奈地回答。
“既然如此,那这个问题我就不问师兄了。对了,师兄,我再问你,如果我爹做主让莲娃嫁给菱歌,那他们就可以成亲了,对不对?”
“没错。”
“那莲娃跟菱歌成亲之后,就算大人了,所以福伯才会说菱歌长大了。那我跟师兄都没成亲,所以我们就没有长大,对不对?”
“这……”长风再度哑口无言,但他可不能承认自己没有长大。“成亲是长大的一种方式,因为一个人成亲之后,就必须负起责任来。可是没成亲也不表示没有长大,如果他行事也能负责,就算长大了。”
“师兄这么说,那湘儿也可以算是个大人了。”萧湘得意洋洋地吹嘘道。
“怎么说呢?”长风故意逗她。
“湘儿会帮爹看病,村里的女病人都是湘儿看好的,湘儿行事负责,所以是大人。”
“湘儿几岁了?”
“过了中秋就十六岁了。”萧湘不好意思地答道。
“关少爷,小姐是八月十五出生的。福伯说,那时候老爷跟已过世的夫人正在湘江赏月,小姐就迫不及待地出来,也想看月亮呢!”
“因为你在湘江出生,所以叫萧湘,是不是?”长风原本就奇怪为何在萧家那么久,一直没见到师娘露面,原来湘儿也跟自己一样,失去了慈母的爱护。他一出生,娘亲就因为难产身亡,纵然父亲和后娘都对他宠爱有加,但他心中仍有一丝遗憾。
“师娘是在什么时候过世的?”
“湘儿五岁时娘就过世了。”萧湘感伤地说,母亲自从产下她后,就一直卧病在床,父亲为了母亲四处奔走,寻找药方,有一次甚至在苗疆中了蛊瘴,差点性命不保。
“湘儿一定很难过吧?”长风忍不住伸出手,怜惜地抚着她鬓边的秀发。
“我哭了好久,可是我瞧见爹伤心的样子,就告诉自己不能再难过,我必须安慰爹。一
萧湘脸上强忍住悲伤的倔强模样,更加令长风心疼,他忍不住将她拥人怀中,柔声安慰道:“湘儿,别难过,师兄会代替师娘一辈子疼爱你的。”
“真的吗?师兄。”萧湘倚在他怀中低声问道,长风温暖的怀抱让她体会到一种有别于父亲怀抱的感觉,她分不清心中那股张慌、羞怯的情潮从何而来。她好想永远耽溺在他怀中,然而少女的娇羞又让她忍不住想推开他。
“真的,师兄二正会永远疼爱湘儿的。”长风恋恋不舍地让她离开自己怀中,漆黑的一对星眸看向萧湘唇边羞怯的笑容,那娇柔的模样,教他的眼光变得更加深沉。
“谢谢你,师兄。”长风的眼光让萧湘又爱又怕,她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低着头瞥向桌子上的点心及红豆汤。
萧湘心思一转,伸手拿起长风放在桌上的空碗,替他又盛了一碗红豆汤。“师兄,红豆汤好吃,你再多吃一碗。”
长风痴痴地接过来,一边品尝,一边想起唐朝诗人的那首红豆词:“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他吃了满嘴的红豆,是不是表示也将满满的相思吞进月复中?
第6章
夜黑,风高。
济南府城郊,靠近千佛山有座残破的山神庙,因为年久失修,显得残破不堪。庙外野草丛生,庙内神像倾倒,久无人烟,早巳成为蛇鼠之窝。
这一晚连月亮都躲在乌云之后,是黄历中所谓的大凶之日,黑夜中竟有一盏灯笼自远方越飘越近,才一盏茶的时间,便已到了山神庙门口。
其实来的并不只是一盏灯笼,还有提着灯笼的人,只因为她身穿黑色夜行服,头上罩子一顶覆住黑纱的大帽子,所以远远看去只见灯笼,而未见其人。
她在山神庙门口迟疑了一下,黑纱后面那对比黑夜更漆黑的眸子,朝四周打量着,然后鼓足勇气将灯笼斜插在山神庙门上,走进庙里静静等待。
她的耳朵竖起,全身处于警戒之中。
突然一阵寒风吹向她,黑纱在措手不及之下被风掀开,露出一张美丽月兑俗的脸,但黑衣女郎很快就伸出手将黑纱拉下。
她轻轻抚了抚胸口,被风声、虫声,还有不知名的杂遝声吓得花容失色。
她原本应该躺在香软的被窝里酣睡着,怎么反而在深夜时分跑到杳无人迹的山神庙里自个找罪受?
她咬住下唇,无语问苍天,只怪自己沉不住气,在泰山顶和古振塘照过面。
原奉是个天衣无缝的计画,却因为一时大意而险相环生。她估错了古振塘,原本以为他在打败关长风之后,必定是意气风发地昭告天下,回到长白山过他武林第二高手的大瘾,没想到他反而消声匿迹,跟关长风一样消失在泰山之上。
虽然在泰山上没找到关长风的尸体,不过以玉皇顶的高度,还有他当时受伤的程度,关长风不可能有命在;可是古振塘却还活着,而且看到了她。
当三天前孟书告诉她关老爷已经下令各地暗桩探访古振塘的消息后,她就开始紧张。虽然古振塘不一定能认出她来,但以关老爷的精明,一旦跟古振塘碰了面,难保不会怀疑到她身上来;因此,她绝计不能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