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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海 第9页

作者:岳靖

雅倬看著好友动手收拾残局,脸色软了下来,有点过意不去、沉默了好久,才说:“代代那丫头想跟你走。”

“我知道。”松流远把横陈的行李箱移到钢琴旁,走往落地窗边,斜倚墙柱,看著雅倬。“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就是不希望她到荆棘海?”他问。

雅倬眸光黑寂、深奥,行至躺椅前,疲惫地坐下,把马克杯放在重新就定位的茶几桌面。“流远……”他欲言又止。

松流远耐心等待。

雅倬喝了一口茶,缓言陈述。“我伯父五十得女——代代是他唯一的孩子、珍视的宝贝。他五十九岁过世时,留下代代给我家照顾,我父母为了把我从一个嬉皮‘导正’成有责任感的好青年,便又把代代交给我……从她九岁起,我照顾她到现在,我小心翼翼没让她踏错脚步,到哪儿都带著她。你说——”他起身,对著松流远。“我是不是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

“你是。”松流远掏出烟盒,递给雅倬。“代代一定明白你的用心。”

雅倬鄙薄一笑,取了根烟,叼在唇边,点火,吸气,沉沉一吐。“梅岭就不明白……”

白烟在两个男人之间袅袅飘旋,松流远依稀看见雅倬神伤的表情。“鹿小姐真的来退婚了?”他问。

“多明我告诉你的吧……”雅倬又吐出—线白烟,感叹:“他真是个好孩子,不像代代让人心烦。”

雅倬从来不是个难沟通的人,雅代坚持去荆棘海的事,不致使他大发雷霆,只是雅代今早挑错节骨眼。雅倬真正心烦的不是雅代——

“鹿小姐退婚的理由是什么?”松流远挑明问。

白烟弥漫,雅倬盯著烟头。“流远,我很信任你——”语气悠远。

女人不要一个男人,有时,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雅倬决定放手。

“代代去荆棘海后,托你关照了,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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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流远单手提著行李箱,看见柏多明我从小运河堤岸走上来。

“现在才返航?”松流远问:“好玩吗?”

“嗯。’柏多明我点头。“给你。”他交出一个陶罐。

松流远接过手。这垒球大小的软木塞陶罐,造型是一棵树,有只陶塑蜜蜂黏在软木塞盖上。

“雅代说你喜欢这家的树蜜。”

松流远一愣,笑了笑。“谢谢。”放下行李箱,拍拍少年已然宽阔的肩膀。“代代人呢?”

“在船舱,她还不想上岸。”柏多明我迳自走上喷水池石板道。

庭院灯亮了。天色昏暗,又是夜之序幕。

“奥尔准备好晚餐了,就等你和代代两个。”松流远说著,往堤岸走。

柏多明我不用人费心,的确是个好孩子。松流远笑著,玩著手里的陶罐——这其实是代代自己喜欢的黑森林树蜜。

他还记得那年的十岁“船家”,要他买了一箱十二罐有可爱蜜蜂的树蜜当“船资”,酬谢她带他游运河。

跨进船舷,松流远高大的身躯有些局促地沿著船舱外墙移动。“代代——”他呼喊她的名字,隐约听到那首日文歌在回旋。“代代——”

雅代听见了,一点也不想回应。

没一会儿,他进入船舱,马上关掉放在小桌上的足球造型手提音响。一盏瓦斯灯照著沙发床里趴卧的少女。

“嘿,小女孩——”

雅代猛地坐起身,冷冷瞪著松流远。

“嗯?醒了?”松流远挑眉。小女孩凌厉的眼神在恨他随意切断她的音乐吗?

“我不叫‘小女孩’。”雅代字句清晰,非常在意。谁都可以叫她“小女孩”,就他不行!

松流远微微颔首的动作不明显,黑眸深思地注视著她,不再说话。

他就站在沙发床边,高大的身影在这狭小船舱太具存在感,雅代生起气来。“你出去,别管我!”她讨厌他沉默看著她的眼神。

这次,换她赶他。

松流远俊颜肃穆。“我们今晚要回荆棘海。”他宣布。

雅代顿了一下,美颜上的冰冷褪成一瞬间的慌乱。

“吃过晚饭,就要出发。雅倬已经答应了,你如果不去,现在马上扬声。”松流远在沙发床边坐下来,等她抉择。

这下,她呆了。

太突然!虽然想过不行也硬要,但,当一切顺遂心意,反倒教她不知如何因应。

等了一会儿,她没表示,松流远起身,哼笑开口:“你不想去——”一个柔软的东西堵上他嘴。

雅代的动作一向是灵巧的、精准的,像优雅的野兽,教人措手不及。这次是结结实实的吻,松流远错愕地感到女孩的舌头探向他,有点甜,掺蜜的美酒似的,使人迷醉。

“代代!”他猛地抓住她的肩,扳开她,把陶罐树蜜塞到她手上,警告地、情绪复杂地瞪住她。“以后不准再做这种事。”

不准什么事?不准喝醉?不准听那首日文歌?不准买树蜜?不准把她的喜好偷偷渗入他?还是——

不准吻他?

雅代仰著脸庞,柔荑还揪著他的衣襟,脸蛋绽开一抹得意、无辜又可恶的绝美笑容。“我要,我要去,流远老师——”

第四章

“你如果再做这种事,我马上把你送回雅倬身边。”

连著两天在船上生活,越近目的地,越感到空气里的湿冷。松流远边走边月兑下Aquascutum风衣,罩住站在甲板船头的纤瘦身影。

雅代回头。“这儿就是荆棘海吗?”她对他笑著,小脸冻红,美眸湿润灿亮,难掩欣喜。

天气这么冷,她老爱在甲板逗留,真不晓得什么事值得她如此高兴。“你只要打个喷嚏,我会立即送你回雅倬身边,不准你再来。”松流远这两天被她搞毛了。

雅代的行李箱中,几乎没有像样的御寒衣物,雅倬近几年被派驻的地方都是沙漠国家,结束驻外工作回雅家后,雅代压根儿没整理行李,行李箱里仍然放著适合沙漠气候穿的衣物,即便那地区日夜温差大,用来保暖的丝毯——她行李箱里倒是有一件——在荆棘海也是完全不足用。登船后,松流远才发现这事,只得向人借几件合身的毛衣长裤给她穿。

“我不怕冷。”雅代仰起脸庞。“我喜欢这个地方。”

海上起了薄雾,水面漂著细碎浮冰,成串的,像流刺,大块的,像冰锥,擦揉船身,发出声响,一点点刺耳,很微妙,她并不讨厌这种音律,甚至有点爱,她感觉自己是在这个地方出生的——不穿衣服也不会生病——在朝霞辉映浮冰的嫣红里,在海水渗染白云的冰绿里,她本就赤果果,被荆棘海里的慊然之彩包围。

“我以后都要待在这儿。”小手拉拢男人披在她身上的风衣,她的美颜净是满足神情。

松流远盯著她,走了神,觉得她这一刻美得不可思议。冰冷的海风吹掠她卷云似的黑长发,几缯刘海就是那么不听话,扫弄她的眉,他深感那两弯细巧的月孤,一定是上帝用珍贵的黑宝石给画上的……

“你向我借衣服就是为了这个小女孩?”陌生的嗓音,调笑地传来。“你在哪里找到这个美丽的小东西呢?流远——”

松流远回神,雅代也转头,两双眼睛同时看著一名女性,从上层甲板的楼梯走下来。

“你终于出关啦?”松流远撇唇,有些窘——刚刚居然看著雅代,胡乱幻想起来。他掩饰地走离雅代几步,笑著伸手迎接女人。

女人很美,拥有雅代没有的成熟风韵,女人似乎也不伯冷,穿著一件简单的毛衣、牛仔裤,紧身贴合,塑出姣好完美的曲线,尤其胸口,低圆领,两只圆润雪白的凝乳露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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