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泰清眉心若有似无地皱了下。“我花园里的花——尤其这一朵,你最好别碰。”他喝了口酒。
“已经碰了。”柏多明我说。
什么?!皇泰清猛地放下酒杯。
“那年,惑惑在海滩被贝壳碎片割破脚底,是我帮她处理伤口的——她的脚底又白又细,伤了,真可怜——”柏多明我继续道:“你一点也不关心她,该不会现在才知道她受过伤吧?”
皇泰清恍了恍,有点印象。“原来是你帮她收拾的——”那“小祸星”老惹麻烦,怕他知道。
“你应该多关心她——”
“当然。”皇泰清不让柏多明我在这话题上多言。“不会有人比我更关心她。”
“这话应该说给惑惑听。”柏多明我一笑,端起酒喝。“这儿正乱,你这次打算怎么走?”他换了话题。
“沿着战火燎烧路线行进。”皇泰清看向海面说着。
“那太危险了!”柏多明我皱眉,不表同意。这家伙该不会以为自己是佣兵部队吧?!
“不危险做什么远大志业。”皇泰清轻笑。“你怕啊?”
柏多明我眸底有点怒意。“你的女士们也一起上?”
“当然。”皇泰清回答。“曾是战场地区的难民、灾民急待救助,你想跟我们一起跑吗?”他们两支队伍老是巧遇,这次干脆合并了吧——他的队伍只有九名壮丁,虽然女士都是优秀之才,但需要更多男人供她们差遣。
“既然如此,我们吃完这餐就出发。”柏多明我决定道。这次,他会一路走在霭然身边,而不是在后头追她……
第八章
打烂了的地方,武装部队不会回头。
进入内陆,一个破败的城镇,显然不久前是战场。冒烟的弹壳,残缺的尸体,时有所见。
柏多明我的队伍沿途收尸,就地掩埋,洒消毒药剂。
夜晚,他们在山丘上半毁的教堂附近扎营。
大部分的人不是被美艳厨师格丽吸引进炊帐,就是忙着搭帐篷。守簧火的,只剩柏多明我、达凯和皇泰清。
炊帐那头偶尔传来呕吐声。
“真惨烈,那些军人搞完,就弃城……”达凯望着熊熊火光,开口说着。“这还是我出队以来,第一次处理这么多死人,竟然没找到任何活口——”好令人沮丧。
“应该都逃难去了。才第一天而已,别急,小兄弟——”皇泰清浅笑。“也许明天,你会救人救到手软。”
达凯浑身起鸡皮疙瘩。这位可怕的皇家公子——白天看那么多内脏肝肠外露的尸体、长蛆的尸块……还能轻松地笑出来,果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有远大志业的英雄伟人!他相信待会儿不管炊帐端出羊肠大餐、肥鹅肝,或是炖脑髓汤,这位皇家公子一定能优雅、一口不剩地吃完。
“恶——”炊帐又传来连连不断的长呕声。
柏多明我站起身。“看样子,有人快不行了,”他边往炊帐走,边说:“皇,你的美女厨师很会折磨人”
皇泰清哈哈大笑。“应该说是你的人,自找折磨。”
的确。达凯抓抓头,庆幸自己快刀斩乱麻,从那美艳厨师的魅力中剥离。“雅代学姊,女人还是像你这种的好……”全然冷感,不玩弄男人。他早放弃追求过于美艳热情的女子了——虽然还是有点遗憾……
雅代起身,漠然离开。
炊帐还真是混乱。
柏多明我一眼就看到白霭然坐在桌边,柔荑抚着额鬓。大女孩惑惑也在一旁,拣着豌豆。
他走过去,问:“怎么了?惑惑,你们的白老师气色很不好——”
“白老师不舒服,头晕。”大女孩开口了。“柏哥,可不可以命令你的队员离开炊帐,他们呕出来的秽物比那些尸体更恐怖……”弄得炊帐都没饭菜香了。这些怪哥哥们,明明不行,还硬要帮忙捣西红柿糊、洗牛肚……然后乱吐一通,白老师都是因为他们污染空气,才头晕的。
“火星妹妹说的对,”美艳大厨格丽现身,素手拿着去骨刀搭垂在柏多明我肩上。“自贝雷帅哥队长,你要知道这些可是最后的新鲜食材,今晚不好好品尝,明早都没机会了,所以啊,告诉你的人——不行,软了,撑不住,就出去,别在这儿污染食材。”
这美艳厨师提了很多男人不爱听的字眼,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柏多明我一笑,只说:“都是我的责任,我会负责让你们的白老师舒服起来的。”他扶起白霭然,挟持似的将她带离炊帐。
外头冷风萧瑟,犹如荒漠之秋。这战火燎烧过的地方,一到夜晚,更显鬼气凛凛、暗森森,唯一的火源来自那堆筑高的簧火。
屋形帐篷全搭好了,原本忙碌的人,围坐在簧火周边,等待用餐。柏多明我看着那片黑鸦人影,牵着白霭然穿行帐棚间的信道。
“要去哪里?”白霭然开口问。
“这里。”柏多明我停住脚步,将她拥入怀,俯首吻住她柔润的唇瓣。
白霭然浑身放软,赖在他身上。这一整天了——她看着他处理那些血腥的、焦黑的各式尸体,他冷静、沉稳,她却莫名地感到担心、难过,压抑了许久。如果有机会,她想带他到她的故乡……
“你累不累?”她呢喃,柔荑环抱他腰杆。
柏多明我慢慢将吻转浅,贴着她的唇,低语:“你呢?进帐篷,好不好?”
白霭然盯着他的眼,轻轻喘息,点头。
柏多明我又吻住她,抱起她,走进一顶帐篷里。
灯光很微弱,他们交融的呼吸声好清晰。
白霭然躺在塑料垫的铺被上,美眸看着男人映在帐篷帆布上的高大剪影。
柏多明我褪下一身制式的衣物和帽子,果着健实的躯干,蹲,凝视着白霭然,大掌在她的腰侧抚着。
他的神情无赖透了。白霭然笑了起来,翻身,背对他,不看他。
“霭然——”他抚着她的发。
“嗯?”她轻轻应声。
“我爱你。”
她没回应。
他又说:“你知道吗……”嗓音似有深切的惋惜。
她仍沉默,但神情柔美,纤手拉起他的大掌,细细吻着。她喜欢他的手,又大又温暖,在荆棘海那年,他牵着她走出边境、走过冷风河堤,他握着她的手拿酒瓶、他拿酒瓶砸人……都是这双大掌,他的手既安全又危险,却永远不会伤害她。
她早该知道他厌恶虚伪,他不掩饰、赤果果地展现人性本真,他像罗曼·罗兰笔下的艺术家。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是名教师——知识的、心灵的——她有一双明亮的眼、一颗纤细的心,她怎会不知道呢……
有人说,爱一个人,你会把最好一面展现给对方看。
他是展现最真的一面。他永远无惧,是一个像天神一样的真实英雄。
“柏哥、柏哥……”一阵叫唤在外头传着。“柏哥,你在这一间吗?”大女孩惑惑来得真是时候。
柏多明我抱着白霭然坐起身。“什么事?惑惑。”
“吃饭了。我找不到白老师——”
“我会帮你找到她,你先去吃。”柏多明我明快地说道。
“喔。”大女孩应了声,带走贴在篷壁上的影子。
“饿了吗?”大女孩走远后,柏多明我问着怀里的白霭然。
白霭然抬眸看他。“你先出去”
柏多明我一笑,啄吻她的唇,起身着装。穿好,他拿着白色贝雷帽,蹲回她面前,将帽子戴在她头上,微笑。“赶快来,嗯?”
她点头,吻他的唇,看着他走出帐篷,细心地为她掩好拉链门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