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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星 第6页

作者:岳靖

梁荧惑越走越快,虎千风越跟越紧,一大一小的身影走出棕榈林,出现在码头公园。海风很凉爽,梁荧惑回头看一下虎千风,他圆肚翘臀的样子好笑极了,她记得费沁蓝说虎千风今年五岁,只有五岁,可却比一般五岁小表高大得多,也许是遗传了他那个大块头父亲,难怪他喜欢“爸爸、爸爸”地说不停,不过就是个小表嘛!

梁荧惑低哼了声。“小番茄,你光着身子吹风,会生病。”她提醒他。

虎千风愣了一下。“我没生过病。”而且他每天到海边游泳、浮潜,从来都是光着身子迎风回家,也没打过一个喷嚏或流那像迷你水母般的鼻涕。“爸爸说我是海岛男儿,很强壮!”他很得意。

梁荧惑轻蔑一笑,旋身,漫无目的地走着。虎千风跟着闲晃。十五分钟后,他们回到虎家。

还没进屋,梁荧惑就听见熟悉的男人朗笑声。

“泰清老大!”虎千风率先冲进屋,他跟男人也算熟透。

梁荧惑慢慢走向石柱门拱,屋门没关,一眼可瞧见男人坐在客厅铺了波斯毯的石雕椅座里。

“回来了──”虎洋浑厚的嗓音不知在对谁发话。

“嗯,回来了。”虎千风将水桶和小龙虾往充当桌几的红铜色宝藏箱上一放,溅出不少水花。

“小风,东西别乱放,拿到厨房去。”费沁蓝端着一壶茶走出来。

“泰清老大,你等我一下……”虎千风收拾自己的“渔获”,往客厅深处的拱门跑。

梁荧惑站在门厅好久,让客厅里的男人看着她,她也看着男人。

“进来,我有话对妳说──”皇泰清开口。

梁荧惑进客厅,直接走向楼梯间。

“她的房间在三楼。”虎洋对皇泰清说了句。

皇泰清笑了笑,起身离座,身影在梁荧惑之后没入楼梯间。

“阴阳怪气的两个人。”虎洋撇唇,看向妻子。费沁蓝微微一笑,替丈夫和自己倒一杯新泡的茶,坐入丈夫身旁,问:“要不要吃点什么?”

虎洋模模下巴,思考地说:“儿子似乎带了章鱼和龙虾回来……那么,我来做点海鲜饼吧──想吃吗?亲爱的──”他凝视着妻子。

费沁蓝笑吻他一记,说:“谢谢你,大厨师──”

这下午茶,就他们一家三口享用了。

“妳寄人篱下,要懂点礼貌。”皇泰清一手撑在门框,斜倾的身躯隔开木门,看着房里的梁荧惑。

梁荧惑径自往床上躺,背对房门,左侧躺,不理会他。

皇泰清站了一会儿,走进房里,审视一下房内四周,格局方正,两扇向阳窗门,一大一小,小窗扉关着,大落地门外的小阳台瓦檐下,挂着一个漂亮的金色鸟笼,里面不是关鸟儿,而是盛满夏日扶桑花,当花器很别致。室内家具全是简单的蓝绿色泽,床畔桌的瓶中海船栩栩如生,天花板有一个罕见的草绿色古典吊扇,看起来相当清爽。

“看来妳昨晚睡得不错?”他也往床畔落坐。这是一张很大的双人床,床头曲木编藤的设计,应该是仿造Thonet座倚著名的实木弯曲技术制作,线条流畅,搭配浪漫的阿拉伯丝绒枕被,的确温暖舒适。

“比睡在船上舒适。”一开口,梁荧惑随即皱眉,后悔自己语气里流露了不必要的情绪。她感到他就坐在她后方,大掌窸窸窣窣地抚模着床罩。

“嗯,睡得好就好──”皇泰清闭起眼,隐约闻到床被之间散发的淡淡幽香,有点甜有点冷,很特殊的香味,像是在雪地里用手掌搓揉一朵阿尔巴泰后摀着鼻端嗅闻的味道,这味道他已经熟悉好几年了。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她知道他去相亲,却还是要问他。

“有件事还没做,今晚才要走。”他起身,绕过床尾凳,走到床的另一边,蹲在她面前,看着她。“起来──”

梁荧惑顿了顿,想要转身回避。

皇泰清双手一揽,阻止她。“别忘了妳右手受伤。”他将她抱离床铺。

梁荧惑挣扎了一下。“你不要碰我!”

皇泰清注意到她额头上多了一块青紫。“这怎么回事?”他探手触模。

“我叫你不要碰我!”梁荧惑从他胸怀月兑出,一脸戒备地退到窗台。

“我问妳额头上的伤怎么回事?”皇泰清嗓音转冷。

梁荧惑怒瞪着一双美眸,依旧不回答。

皇泰清朝她走近一步。

梁荧惑猛然吼了起来:“我早上换衣服时,不小心撞伤的!那时你正在高原相亲!”

皇泰清眸光闪了闪,顿了一会儿,俊脸换个表情,似笑非笑地,走向她。“妳也知道我去相亲──”他伸手模她的发髻,神情和态度就跟平常一样。“那刚刚何必多问。”

他靠得太近,她几乎被困在窗台,闪不开,只好背过身,不看他。徐徐微风自窗板缝隙钻进来,搔得她的胸口又痒又热,真奇怪,明明是风,为什么她会觉得热。突然间,她感觉自己的头发散了,一丝一丝垂落,在她背上游移,弄得她寒毛直竖,一阵敏感地颤栗。

“妳昨天说过要剪头发,我现在帮妳剪。”皇泰清的气息吹在她耳后。

“什么?!”梁荧惑猛然转身。她散乱的发,又惊又红的脸,看起来就像床上的美女。

皇泰清拉着她往床尾凳坐,抓起她颊畔的一绺发丝,握在掌中,从猎装衣袋掏出小刀,“唰”一声不太清澈的幽微闷响,割下她的长发。“好了,这样就行。”他说着,用一条鲜红色带子束好那黑亮的断发,收进胸口衣袋。

梁荧惑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搞愣了。

皇泰清抚着她的脸庞,说:“头发剪了,妳得乖乖在这儿养伤。今天──妳又破坏了一次我的好事──”

NualaO\'Faolain说,当好几个月来不曾谈话的某位同事,把妳抱在他的风衣下,一起在暴风雨中跑过大街,妳就完了……

虫儿已经爬进了玫瑰花蕾……

皇泰清清楚记得,长辈跟他提相亲时,他的脑海闪过了梁荧惑。

第三章

“也许该在虫子逐渐增多前,做些什么……”

落日时分,两个男人站在险峻光秃的山丘顶,眺望下方,干涸的溪河将贫瘠的大地一分为二,宛如生病老妪脸庞上一条深刻的皱纹。左岸遭过度放牧的草原地,快要没有绿意了,加上害鼠打地洞横行,好不容易长出一丁点的农作几乎被啃食精光。

这个由单调岩山、低谷、草原地组成的三不管地带,在一场柄家内战休止期间,成为流离失所人民的聚集地。国际组织的维和部队进驻后,人道救援团体跟着涌入。

近来,皇泰清在这儿投注不少心力,建收容村、学校、医院,做陆域环境调查,从事耕作,一切还算顺利,就耕种农作不见成效。

“你看怎么做?”说话的男人身上穿着绿色衣衫、黑色行军裤、软革靴,很制式,一顶白色贝雷帽固定在他衣服肩饰带下。他名叫柏多明我,是无国界慈善团体人员,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柏多明我所属的团体与皇泰清的团队,经常会聚于同一个地区。时间一久,两个男人自然成为朋友。“听说在这之前,你是个生态专家──”

皇泰清一笑。“你听谁说的?”他往丘下走。

柏多明我也迈动长腿。

皇泰清顺着灰扑扑的土道走,两侧帐棚式矮屋一栋挨着一栋,偶尔从某张门帘传出孩童哭号或老妪虚弱的咳嗽声,不成群的牲口家畜用前肢扒着从乱石细缝长出的绿色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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