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凉风吹得裙衫像轻雾一样服贴着她曼妙的曲线,贝壳沙跑进她的踝襻凉鞋,她走走停停,不时捡起黏在及膝裙襬上的白色花絮,回眸渐渐看不见斜地上的别墅。
接近码头公园时,有群小孩抬着风浪板从棕榈林冲出来,嘻嘻哈哈奔向大海,展开探险。
扬天莲停住脚步,美眸微瞇,望着色彩缤纷的帆像小旗子般,自由地朝远方摇曳。
一个戴着浮潜面罩的小男孩最先离开水中,快步跑上沙滩。他抓到一只章鱼,喊着说要趁鲜送到酒馆,请叔叔料理。
“阿姨,妳是酒馆叔叔的好朋友对不对?”小男孩跑到扬天莲面前,仰起晒红的脸庞,献宝地抓高章鱼,对她笑着。“妳可不可以帮我把章鱼送过去呢,阿姨……因为我还想抓其他的东西……”
“小番茄,你这个笨蛋,怎么可以叫美女帮你拿那种东西!”一阵轻斥传来。
“啊!Mars姊姊来了,赶快逃!”小男孩叫了起来,拎着乱扭的章鱼,绕了一大圈,避开与那名正走下沙丘的女子正面相遇,溜进棕榈林里。
“小表头!跑那么快,真想请你吃拐子……”女子嘀咕着,左手模模上了石膏、固定在胸前的右手。
扬天莲看着女子走过来,也朝她走去。“妳好。”扬天莲先问候她。
女子穿着无肩带洋装,绝伦脸蛋稚气未月兑,一双墨绿眼眸很引人注意。一个星期来,扬天莲每天在码头酒馆见到这名女子,皇廉兮叫她“Mars”,并简单告诉扬
天莲,Mars是来这儿养伤的。
“手伤好点了吗?”扬天莲盯着女子披肩飘散的长发。
“不知道,我又不是医师。”女子瞅扬天莲一眼,答腔不太友善。
扬天莲微笑,没说话。
女子觉得那样的笑颜流露太多包容,这使她别扭起来,彷佛自己是个闹脾气的小女孩。她皱皱眉心,眼神闪烁不定,咕哝道:“他们说要一个月才会好,我只在这儿住了十天。”她月兑掉脚下的平底凉鞋,往海里走。
扬天莲旋身,跟着她。“我只比妳在这儿多住了一个月--”
“关我什么事!”女子转头低吼打断她。
扬天莲愣了下。
女子目光一闪,望见皇廉兮走出棕榈林,往海滩来。“真烦!我只是想泡泡脚而已……”语气先强后弱,她穿上凉鞋,不情愿地走向皇廉兮。
扬天莲也走过去。
皇廉兮看着两名女士走过来,停在原地等候。
“我只是想泡泡脚而已。”皇廉兮没开口,女子先出声。
“我知道。”皇廉兮笑着,神情非常温和,说:“我知道,妳会乖乖养伤,不惹麻烦,让泰清有机会骂我看顾不周。”
女子颦眉,知道他的笑脸,不像说辞那么一回事。她头一扭,倔强地回道:“我的事跟他无关!反正你们谁也不用理我,担心地就好了。”凤瞳瞪了扬天莲一眼,她不高兴地走入棕榈林。
“怎么回事?”扬天莲询问皇廉兮。
皇廉兮摇首。“没什么。大女孩闹情绪。”他轻描淡写,伸手接过她提着的帆布袋。“走吧,我又洗了一些照片要给妳看。”
扬天莲点点头,低垂美颜,往沙丘上走。
虽然,皇莲邦说过要派人接手她对皇廉兮摄影作品的撰稿工作,但这些日子来,皇莲邦并没有消息通知,也许只是说说罢了,何况皇廉兮从来不满意她以外的人,在他的作品辑里,增添文字。她一直很喜欢看皇廉兮拍摄的那些海底景致,也喜欢这份撰稿工作。
皇莲邦说过,她只须专心当他的妻子就行,不需要工作。但,如果不是这份工作,她其实没有理由到码头找皇廉兮--
“妳在想什么?”皇廉兮走在她身旁,拉住她的手。
扬天莲侧过脸庞,对上他的眼睛。
皇廉兮模到她的婚戒,松开手,指指前方。“走错路了。”
扬天莲回眸,发现自己站在棕榈林里的铺木步道,与码头公园的岩岸步道反方向。
“对不起……”她开口,旋身,快步往正确的方向走。
皇廉兮目光沈凝,几大步就追上她。“妳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他问她。
扬天莲摇头,走出棕榈林,看到岩岸步道的阶梯。
步道上站着一个抽烟的男人。
扬天莲神情凛了凛。
大狼圣徒不知从哪儿窜出,踽踽踱步到她身边,舌忝她的小腿肚。
她垂眸,模模圣徒的头。
步道上的男人徐缓走下来,嗓音跟步调一样优雅沈慢地自喉咙发出:“他们说妳每天都到码头来--”
“天--”皇廉兮出棕榈林,赫然瞧见皇莲邦,随即沈定转口道:“长辈何时回来的?”
皇莲邦捻熄烟蒂,用纸做的便利烟灰扛包好,做个手势。圣徒马上走向他,叼着纸烟灰缸,找垃圾桶去。
皇莲邦站在扬天莲面前,伸手轻轻抚触她的脸庞。她没戴帽子,雪白的肌肤晒得有些发红。他脸庞俯近她,在她的唇上落一个吻,嘴贴着她的唇低语:“妳想我吗?”
扬天莲闭起双眸,没回话。他气息里的烟草味,淡淡地,不呛人,感觉却很强势。
“我会当妳是为了迎接我,才来码头--”
“我来找廉兮看照片。”她坦白地告诉他。
皇莲邦皱了一下眉。“妳应该撒点谎的。”他嗓音低哑,像在威胁,将她的手用力握在掌中。
皇廉兮经过他们夫妻身边,走上岩石阶梯,一面道:“长辈刚回来,不如到酒馆坐坐,用个餐,当作洗尘。”
“难得你有这个心,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谈。”皇莲邦一手揽在扬天莲腰侧,脸色严肃地沈了下来。
热闹的露天酒馆搭建在海面的浮坞上,用餐时,人特别多。
一艘原本要废弃的运输船,不久前被拖到浮坞酒馆旁,经人巧手改造成酒馆的一部分,雕刻磨光过的木制舷梯斜降在酒馆地板,几个小孩跑往那儿爬上爬下,玩海盗游戏。不喜欢露天座位、或怕吵的人,全登船,聚集于船室内,享受酒馆的美酒美食。
皇廉兮是酒馆的大老板之一,他上船找一处安静的位置,是驾驶室改成的包厢,弧形玻璃窗外可以看到那群玩海盗游戏的小孩已经追逐到甲板。皇廉兮开了一瓶农场酿的葡萄酒,吩咐厨房做几道菜上来。
等菜的期间,皇廉兮与皇莲邦夫妻隔着橡木桌相对而坐,谁也没出声。一开始,以为是要用完餐再谈,但菜肴久久不来,太过安静的气氛,反而产生了压迫感。
“长辈有什么事要谈?”皇廉兮打破沈默。
皇莲邦喝着酒,偏首看一眼扬天莲。她低垂着脸庞,静静地像桌上白瓷瓶中那朵粉莲花。
“这里怎么会有莲花?”皇莲邦放下酒杯,看着皇廉兮。
“特地插的。”皇廉兮迎视他的目光。
“是吗,”皇莲邦语气冷漠,大掌横向扬天莲,覆在她交迭于膝盖的柔荑上。
“我和天莲知道你有这份孝心。”
皇廉兮皱一下眉,拿起酒杯,喝口酒,道:“长辈到底要谈什么事?如果还不说,我下去催催荣--”
“关于你未来的作品,”皇莲邦打断皇廉兮的声音,平声平调地宣布:“我换了一个撰稿人--”
“什么意思?”皇廉兮插言,嗓音有些僵硬。“我为什么需要换撰稿人?”他看向扬天莲。
“天莲已经是我的妻子,不久的将来,她会生养孩子,没有多余的心力从事撰稿工作。”皇莲邦眸深黑沈定对着皇廉兮,缓慢的语调明显不容争辩。“我一次把话说清楚--你的作品会有其他人负责,对方可以写文,也是海洋生态专家,跟你一起潜入海底,没问题,比起不会游泳、写稿还得查阅圆鉴的天莲,专业人士写东西,可以更缩短出版前的作业时间,风格也一定更符合我们的出版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