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陶子墨摇着头喊道。
陶垚农垂下脸,靠在宇妥肩颈,大掌紧紧握举,沈溺在自责的情绪里。宇妥偏转脸庞。“别这样,没人怪你……”她低语,吻吻他。
母亲常说,她是生来帮助人的,她拥有比常人更纤细的心思、灵巧的双手,她性格独断专横又平易近人,天生适合当医师,她不需要做革命家,自然能解救受创的心灵。
“好啦,好啦。你们吃饱饭,要出门就出门,快快乐乐去工作、去上学嗯。”宇妥在大露台的庭园桌四周走绕一圈,一会儿拍拍陶垚农的肩,一会儿模模陶子墨的头发,她的伤痊愈了,白皙的额头上没有任何疤痕。宇妥拿起口布擦擦她唇角的牛女乃渍。
黑猫永夜在花圃、墙垣,跳上跳下,挥爪扑蝶。
皇廉兮从主屋正门走出来,拉拉领带,挥挥西装袖口,戴上礼帽,恍若一名尊贵爵士。
宇妥惊讶地看着他。“廉兮,你穿得这么正式,要上哪儿?”他一向穿着地中海休闲风格服饰,在浮坞露天酒吧,悠闲卖酒,很难得看他穿戴得像要接受女皇召见一样。
“我要去拜访你们这座岛的大家长,听说他凡事讲『礼』,我若太随便,惹得他一个不高兴,下令把我赶出海岛,以后不能住在这美丽的地方,我会很遗憾──”皇廉兮又调整一下领带结。他话虽然说得谨慎严重,脸上神情却是一派轻松、漫无经心般。
“你要去拜访老太爷呀?”宇妥坐了下来,审视的眸光将皇廉兮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怎么样,这么穿不会得罪你们的老太爷吧?”皇廉兮摊开双手,询问宇妥的意见。
陶垚农突然换位子,坐到宇妥身边,双手托着她的脸庞,转向自己,吻住她的红唇。“别管这家伙了,我有事要跟妳商量──”
“哎呀,你嘴里都是酸黄瓜的味道!”宇妥叫了起来,粉拳朝陶垚农肩头重捶两下。
陶垚农不痛不痒,又吻她一记,说:“妳知道我刚刚吃了酸的食物。”
皇廉兮低笑。“Farmer,你的煎饼还没吃完,”他指指桌上的一只餐盘,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最近发现,煎饼配上农场酿造的陈年老醋,特别对味儿,你试试──”
“谢谢你的建议。直升机在码头等着你,你快滚吧!”陶垚农打断皇廉兮的存心调侃,不客气地赶人。
皇廉兮斯文地微笑往阶梯口走,下楼前,停了停。“子墨,今天廉兮哥哥不在,妳无聊的话,就去找望月,可别打扰妳哥哥──”
“望月哥哥也一样!”陶子墨抢白回道:“那天,我和永夜去找望月哥哥,他和多多的姑姑在跳舞,我也不敢打扰他──反正你们都一样……越来越没人管我了呀……”敢情这个小丫头也需要煎饼配上农场陈年老醋。
皇廉兮笑了起来。“好吧。廉兮哥哥会早点回来管妳嗯。”说完,他往下走。
陶子墨放下餐具,跑到阶梯口,挥摆小手。“拜拜──廉兮哥哥,早点回来喔!我们一起吃煎饼配老醋喔,廉兮哥哥──”
陶垚农和宇妥面对面,笑了起来。
“你说有什么事要跟我商量?”宇妥问。
陶垚农喝了一口柠檬水,说:“在马场堡作的一个家伙要结婚了,请我们证婚──”
“证婚?!”宇妥圆睁美眸。“这种事为什么找我们?在岛上,不都是找老太爷的──”
“他们是自由恋爱。”陶垚农马上接道。
宇妥一顿,笑了起来。是啊。在岛上,自由恋爱结婚的人,通常不会找老太爷证婚。老太爷喜欢给人配对做媒,除了祭家人,岛上他姓家族的婚配姻缘,老太爷都要插手,这家配那家,那家配这家的,他老人家乐此不疲。有一次,一对自由恋爱结婚的新人,请老太爷证婚,老太爷觉得自己权力被侵犯──怎么有人恋爱,他不知道!这家女儿应该嫁某家儿子,那家儿子应该娶……就这样,老太爷当场拆散人家新人,搞僵会场。从此,岛上只要不是经老太爷介绍,自由恋爱结婚的人,一定不会请老太爷当证婚人。
“我们也别请老太爷嗯。”宇妥说。
陶垚农浑身一震,张大眼睛看着她。
“你干么这种表情?”宇妥越看他越觉得奇怪,柔荑模模自己的脸。“我脸上沾了什么吗?!”
陶垚农抓住她的手,有些激动。“妳愿意嫁给我嗯?”
宇妥愣了愣,神情沈定,低语:“你又没跟我求婚……”
陶垚农眉楷上扬,欢呼了一声,抱起她,大笑转着圈儿。
“啊──你放我下来啦!”宇妥叫着,手却紧紧圈住他的脖颈,裙襬像盛开的花瓣在空中飞舞。
坐在阶梯口和黑猫永夜玩的陶子墨,闻声回首看那两人,眸光亮了亮,站起身,跑过去。“哥哥!你们在玩什么?”
陶垚农笑着,开心地说:“走喽,到马场布置婚礼会场!”
第八章
那对新人要在马场结婚。这几天,整个菜园湾都忙了起来,从码头到农场,陶垚农带着米雷他们,一干手下分工进行婚礼的筹备。
他们在马场青绿的草原搭棚架,棚顶用粉红色、细致的蕾丝布幔覆盖,四周缨穗绑着小巧的天使铃铛,风一吹,那叮叮当当的声响像是山林里白色钟楼传来的神圣福音。
“宇妥姊姊!米夏姊姊!”陶子墨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绕着新人入场的预定路线徐行。
宇妥和米夏每天中午送餐点过来。宇妥总会坐在离马厩远远的一处小草坡柠檬树下,高举柔荑对陶子墨打招呼。
米夏铺好野餐垫,放下藤编篮子,跑下草坡,奔向陶子墨,拉着马勒,同她一起玩乐。
陶垚农指挥着几名大男人拉起一座拱形气球隧道,载鲜花的小卡车已经开进漆白栅门,花店的花艺专家下车,先与陶垚农商讨一番,才开始布置工作。陶垚农抽了一朵红玫瑰,朝宇妥走来。
风吹掉他的帽子,阳光照着他俊朗的脸庞,他拿在胸前的红玫瑰益发娇艳,彷佛他才是那个要迎娶新嫁娘的幸福男人。
“妳怎么老躲在这里?”陶垚农走到柠檬树下,倾身递出花朵。
宇妥接过花儿,移开野餐垫上的藤编篮子,空出位子给他。“你呢?时间还没到,就来这儿偷懒吗?”
“嗯,是啊,我肚子饿了──”陶垚农躺下,以臂为枕,眼睛盯着宇妥的美颜。
宇妥微笑垂眸,掀开篮盖,取出三明治。
“三明治呀……”陶垚农低喃,转正头颅,望着树上的柠檬。“最近,忙着别人的婚事,一直没时间好好吃饭,”他嗓音沈慢,肩颈一偏,视线凝回她脸上,说:“妳知道我饿多久了吗──”
宇妥看着他,觉得他的神情像狼一样,那么贪馋又暧昧。她别开脸,故意不理他。
他竟爬到她身边,枕在她腿上,拉着她的手,轻轻吻着。“我不想再吃三明治了──”
“我只会做三明治!”宇妥说道:“而且是用你养的猪──带浓郁榛果香味的培根,做成的宇妥爱心美味三明治,你还嫌嗯?”她拧拧他的耳垂。她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他越来越不是那个她第一次见到有点儿木讷、有点老实,被她捉弄穿好笑兜衣的陶垚农了。他现在时常在大白天对她调情,说朦胧挑逗的话,当众拥吻她;夜晚,他会先咏一段《草叶集》里,那大胆、狂放、歌颂的诗句,然后,上床对她索求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