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两声短响。他的拳脚毫无偏差地击中沙包,铁炼剧烈绞缠,卷起一股动物嘶鸣般的气流。他张开双臂,抱住荡回来的沙包,扯动的背肌像是鹤羽上的色块。
淡栗色的透明帘幔,雅致飘逸,麻纱混棉编织的,上头同色系丝线绣了暗图──是鹤,栩栩如生,精致细巧,从挑高的落地窗门挂下。整列长窗帘,只剩两侧随晨风拂动,中间部分已收束起来,用系带绑住,垂下两端缨穗,带扣是红色的,像鹤冠。
贾志矜第一次在罗悦的地方待到天明。罗悦住在祭家饭店的某一楼层,这是他们的大老板──祭氏特别配置给罗家在台湾的栖身所。他就是在这饭店里,遇见来用餐的她,并且跟踪她。那是一个台风接近的黄昏,橘红色的天空真漂亮,卷积云被染成一朵朵怒放的花儿,街道似乎萦回著调子鲜艳缤纷的狂想曲,手风琴与口琴层层叠叠的旋律,既浪漫又轻快,像在旋转、在跳跃……
罗悦放开静止的沙包,转身,看见她。“美人儿醒了?”他站在原地,挑唇对她笑。
晚春的旭日暖洋洋地悬在薄云上端,露台的花花草草灿烂无扎,很美的日子,这也是她第一次欣赏不同以往的四月天晨景。
贾志矜定定神思,轻移步伐,穿过厚实的木门时,纤指描绘光滑雕饰,鹤嘴仿佛啄了她一下。“你怎么不叫醒我?”她歪斜头颅,倚靠著门缘,美眸看著鹤纹窗帘,也看著窗外露台,更看著他。
他走向她,在她唇上偷得一吻。
“你故意不叫醒我。”白皙指尖戳抵他坚硬的胸膛,她慵懒甜腻的声调,让人听不出半点指责。
“我试过了。”他握著她的指,大掌抚开她颊畔的发丝,盯著她晕红的脸蛋。“你睡得好熟呢──”柔声软调,大男人的撒娇,带点无赖劲儿。
她眯眼,红唇弯弧。“我上课迟到了,该怎么办呢,”美人儿把他的语气学得十成,黑瞳一亮,娇媚地瞪他。“我是个问题教师呢……”
罗悦朗笑,大掌包裹她的小手,十指交缠,将她拉近,唇就著她耳廓,低语。“那就旷职吧,贾老师──”
“你果然故意不叫我起床。”她惩罚地咬住他的肩,落下两弯优美齿痕。
“嘶──”罗悦挤眉弄眼,嘶了声,一只手臂却温柔地绕著她腰后,轻搂著她。“很痛呢──”
“少来……”她轻声笑语,娇躯往后倾,拉出一段距离看他。“罗先生刚刚不是对著硬邦邦的沙包又踢又打──”她钻出他的臂弯,朝沙包走去,右拳“啪啪”捶了两下。“嗯?”挑眉瞅他。
望著文风不动的沙包,罗悦再次大笑,走到她身边,抓起她秀气的粉拳,看看,白皙的皮肤已有些泛红。“贾老师还是比较适合用嘴惩罚人。”他压低嗓音,看著她。
她也看著他,缓缓探出左手,模著他肩上的齿痕,然后,仰起美颜,浅吻他一记,挣月兑他的掌,转身往卧室走。
罗悦跟著她进门。她落坐床畔,雪白的美腿交叠、斜放著,素手整理著昨晚褪下来的凌乱衣物,准备换上的男性大T恤。
“我要晨浴,”他开口,喜欢看她穿著他的衣服,所以打断她的动作。“你要不要来?”
贾志矜还是月兑下了T恤,但没立即著装,披散的发掩在胸前。她歪著头,觉得眼前的男人在诱惑她。
“我有按摩浴白。”他说。
“我知道你有按摩浴白。”她回他,表情很恬静。“我再不走,真要赶不上第一节课了。”
“昨天,你告诉我,不想腰酸站著上课。”他交抱双臂,脸上带著追猎似的微笑。
这个男人……坏胚子!丙真在诱惑她!贾志矜低敛眉眼,放开交叠的腿,复又抬首,微侧著美颜,双手将长发往后撩,站起身,果著如初生维纳斯般的胴体,对著他。
“吃完早餐再走。”他靠近她,很近,几乎碰著她的肌肤,可没有。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身体与他紧密贴合。“我希望你明白──我们的关系,仅止于这两具躯体,昨晚……”
罗悦封住她的唇,将她抱离地面。“我知道界线在哪儿──”
罗马风格的蒸气浴室里,浴白水流汹涌翻滚出数双无形小手,按摩著她柔腻的娇躯。也许她真是个不知何为羞耻的女人,她竟然喜欢这种感觉,喜欢男人的大掌在她身上游移的感觉。
罗悦习惯早起,慢跑五千公尺后,健身一小时,罗家男儿个个如此。在她被他练拳的声音吵醒时,刚过六点半,其实来得及去上第一堂课──只要他不缠著她;何况她不在意连续两天穿同一套衣服去学校,反正她不是一个模范老师,更从未朝这方向努力过。
她怎能让自己曼妙的身段,包裹在僵硬古扳的套装下,绾著发髻,戴著粗框眼镜,遮掉大半柔媚艳丽的容颜!她从来不知道当老师要有当老师的样子。她以为教学认真,就是老师的样子。她只是偶尔迟到调课,课堂该教该上的知识,她绝对毫不保留地传授给学生。
“当你的学生一定很幸福──”罗悦坐在她背后,手穿过她腋下,长指在她肩窝下方时压时放。“美丽性感的女老师──上学成了每天最愉快的事!”
“你这话……可是性骚扰。”她的嗓音悠然荡漾,恍若水中泛起的涟漪。
罗悦爽朗地大笑。“那些发育期的毛头小伙子也对你说这些?”
“我在女校教书。”她纠正他,玉手顺著水波在他大腿上滑动。
“哦,”他现在才知道。“你教她们怎么当女人喽!”一串低沉语句夹带笑声滚出,他结实的胸膛贴著她的背,一只大掌罩住她水女敕丰盈的凝乳。幸好是女校──应该没人放心让这等美人儿,出没在一所有男学生的校园吧!
“这是一向尊重女性的罗悦该讲的话吗?”贾志矜挪开身子,移到浴白另一端,仰起下巴,微微偏侧脸看他。“你这样可是歧视──”说这话时,她的脸更显娇媚,却也浮现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
“抱歉!”罗悦举起手,抹抹脸,歉然地笑。“男人无知的忘形,我们都是自大的色胚,美人儿坐怀,就胡言乱语。”他上前,执起她的手,吻了吻。她是一名这么不可轻慢的女性,如女神一般地崇高。
杯颈垂首的大男人锁映在女人黑亮坚定的眼帘,她伸出玉手抚抚他的湿发。“犯错的男孩儿……”
他听见她的咕哝,抬起俊脸,笑意收敛在眼底。他们罗家是女人至上,年幼时,一犯错,女乃女乃就会罚他们去采一种极难找的野生药草──他们必须游过水温低冽的龙鳞湖,翻过大半高原,耗尽体力,才能找到。
“美人儿要我找什么呢!”他的声音像一只鹤,平稳翱翔,气息沉定。
她看他,挑眉疑问。
罗悦撇撇唇,从水中站起,跨出浴白,拉了一条浴巾围在腰际。“我去看看早餐送来没,你多泡一会儿。”他离开浴室。
蒸气袅袅地滑过肌肤,雾面玻璃门上有抹男人模糊的背影。
“罗先生!”饭店总管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要通报他早餐准备好了。
罗悦走进起居室。女乃黄色的雕花圆桌上,摆著他吩咐的餐食;一只掀起的骨瓷茶碗盖,没放正,在桌缘打转,天然宝石磨成粉混入西釉,手绘而成的图饰上凝著细薄水气,交叉滚成水滴,冒出浓郁的芝麻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