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悦唇角拉高。“女士跟冠礼少……”他停一下,眯细双眸,探询的嗓音继续道:“您跟祭先生是什么关系?”
她愣住,眼神恍了恍,然后专注,嗓音清晰缓慢地传出。“我是祭冠礼的妻子。”从来没对任何人讲过这话,她首次强烈体认自己是祭冠礼之妻的身分,泪水竟不由自主地流下。
罗悦看着眼泪自她沉定的黑眸底涌出,静默了好一阵。不用问,孩子一定是“祭冠礼”的!以往,女人到祭家饭店找祭家男人,一年总会发生个几次,今年来,倒是少有的第一次.罗悦万万没想到,这次会扯到他主子“名上”,而且对方还是个孕妇!
“好吧!”罗悦像是做了某项重大决定,转身面朝飞龙画毯,突然一问:“女士知道画毯里的图饰吗?”
贺则云抹去脸上的泪,虽不知男子的用意,但还是回答:“是条腾空飞翔的龙。”
“您看得出来!”罗悦讶异地回头,瞅着她。
贺则云颔首。那画很抽象,可她看进眼里,却具具体体是条巨龙,跟丈夫先前缠在她左手的链饰同一条。
“请您跟我走吧!”罗悦弯身恭请她。心想,爱惹女人让兄长背黑锅的“那个少爷”,这回算是惹对一个人了——
第八章
花了一个月完成家族在哥伦比亚新矿脉的开采事务,祭冠礼算好时间,回到台湾,一周后,正是妻子的预产期。出了机场进入市区,他先到花店买了花;放在驾驶座旁的白玫瑰花束,是妻子的最爱。他的车速有些快,直接前往神的便利屋。想必,他不在的这个月,妻子依旧正常生活她其实喜欢搭车散步,一个人去开店。没遇上他时,她过惯这样的日子,像个悠闲的女神仙。
想起妻子,男人的唇角忍不住上扬,长腿大踩油门,车子飞快奔驰,街景一幕一幕递檀,没多久弯进妻子店面所在的街路,乌云一秒钟内布满天空,午后阵雨轰然降下,闪电导向高楼的避雷针。
祭冠礼熄了引擎,大掌拿过花束,冒雨下车,大步走到雨棚下。一面铁卷门横档斜打的强雨,僻哩啪啦作响,水珠喷溅在白玫瑰层层叠叠的花瓣间,清绝美丽得如同女人灵秀的泪颜,祭冠礼将花束揽在臂弯里。妻子的店门关了,莫非提早打烊返家了,抑或在楼上与友人聊天——正当他这么想——
一抹纤影从蒙蒙的雨世界走来——
“祭先生!”狐仙的声音充满惊喜。“雨下这么大,到楼上坐吧,我有很多事要问呢!”
“则云在你那儿吗?”
雷声乍响,狐仙掩住耳朵尖叫,一把花伞撑得歪歪斜斜,急步往楼上逃,完全没听见祭冠礼的问话。
祭冠礼沿着雨棚三步并作两步走向楼梯口,抬眼望一下挡雨遮阳、密密麻麻的爬藤架——几条长蔓被打断,落了翠绿叶片,雨水偶尔滴进他发里。他跟着狐仙上楼,进入妇女旅馆。
必上画有专司睡眠、让人好梦连连的埃及贝斯神的旅馆大门,室内平和温馨的气氛让人察觉不出外头暴雨狂泄。一张甜美的小脸蛋从三人座沙发后,探出又藏起、探出又藏起……像在侦察什么般重复着相同的动作。祭冠礼挑挑眉,撇唇坐到两人座上,将花束放置桌面。小东西跑了出来——
“妈咪,花花好漂亮……”狐仙的两岁女儿,梳了两根小辫子、身着蓬蓬圆裙小洋装,爬上桌子。
“佳儿!”狐仙收好伞,跑过来将女儿抱下。“怎么可以爬到桌上!”她柔声训斥,落坐长沙发。
小女孩嘻嘻笑着,露出可爱的小门牙,模样天真,惹人爱怜。“爸爸每天让佳儿坐在桌上……”
狐仙叹了口气,看向对座的祭冠礼。“抱歉,祭先生,让你见笑了。这孩子最近是她父亲在带,养了不少坏习惯……”美颜上宠溺的神情,并不像在抱怨,而是有女万事足的欣慰。
“佳儿有帮爸爸画鸭鸭……”小女孩的童声童语很兴奋,一双白女敕的小脚摆动不停,身子宛如泥鳅,溜出母亲的胸怀,两三下又爬上桌子,趴在花束上。“呵呵呵……花花好香……”
“佳儿!你会压坏叔叔的花!”狐仙惊呼,伸手欲抱起女儿。
小女孩彷佛将桌面当成了大草原,咕咚咕咚地打起滚。
“佳儿!”狐仙的手脚显然没有女儿快。啪地一声,小身躯连同花束掉出桌缘,被祭冠礼接住。
“这么顽皮——”祭冠礼垂首,面带微笑。
小女孩横躺在他腿上,小手抱着比自己身体大的花束,已像个砸过某人脸孔的大蛋糕般乱七八糟,她却兴致高昂,两颊红扑扑,骨碌碌的眼睛眨呀眨,童音呵呵呵地笑着,甜甜地叫了一声:“叔叔……”
狐仙绕过桌子,抓起活泼好动的女儿。“你看看你,弄坏叔叔的花了。”她掏出手帕,擦拭女儿身上的水渍,把花束放回桌上,边喃语:“叔叔待会儿还要去看小宝宝……”
“哇——小宝宝!”小女孩叫了起来,两颗眼珠闪亮亮。“是可爱的小宝宝吗?”
“嗯——”狐仙点点头。“是可爱的小宝宝呀!”
“啊!佳儿要看!可爱的小宝宝……”小女孩拉着母亲的衣袖。“可爱的小宝宝……妈咪——”
“要乖乖,蚂咪才带佳儿去看则云阿姨的可爱小宝宝——”
闻言,祭冠礼双眸极快地闪过一线光丝。“你说什么?则云生了?!”
他异常激动的声音,引得狐仙抬眸看他。“不是吗?则云一个礼拜没来开店,不是去生小孩吗?你们没去我介绍的医师那儿生,我以为祭先生另有安排,打了好几天电话想探个究竟,你们夫妻却都不在……”
“我出外工作一个月!”祭冠礼打断她。
“什么!”狐仙圆瞠美眸。“难道则云自己一个人去生……”
祭冠礼冷静下来。“我先回家看看。”他起身,走向旅馆门口。
小女孩突然跑过来抱住他的腿。“要去看可爱的小宝宝了吗?叔叔……”
祭冠礼揉揉她的头,没说话。
狐仙拉开女儿,道:“对不起,祭先生,我们最近都太忙,没留意则云的状况……”
他摇首。“你们有自己的工作,这事是我的责任。”
两个大人在交谈,小女孩跑开,一会儿,抱着那束被她“摧残”过的白玫瑰回来。“叔叔,花花送给阿姨……”稚女敕的小脸蛋像天使一样纯洁。“要带可爱小宝宝来喔——”
祭冠礼蹲,接过花束。“谢谢。你是小天使嗯。”
小女孩开心地点点头,抱着母亲的腿,撒娇地磨蹭着。“佳儿是妈咪和爸爸的小天使喔!”小脸离开母亲的长裙摆,对着祭冠礼。“叔叔、阿姨也有小天使……”
祭冠礼一笑,站起身,心里有种感觉——妻子应该会没事。因为她也有一个小天使,或者说——一个还在她肚里,就会为母亲出气“踢踹”父亲的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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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亮的哭声断断续续传入耳中,贺则云微微张眸,一抹状似怀抱婴孩的男人影像逆光坐在床尾。
“冠礼……”她发出气弱的嗓音。
男人动了动,抱着婴孩站起,背光走向她。
“那些女流们说小少爷饿了,”罗悦的笑脸随着步伐移动的方位,一寸一寸清晰起来。“您可以哺喂小少爷了,夫人——”
贺则云眸光幽幽流转,脑海跟着飘荡。
她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颈子和背部舒服地垫了抱枕,缎绿色的被套丝绣龙纹,典雅中有华丽。雕龙的拱门外,露台飘浮空中,白云镶入一片湛蓝里,玻璃门下蓝色的小花,随意地晃荡着,风很大,阳光多美,像黄澄澄的蛋汁在白瓷盘上溢流。昨天的窗外骤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