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个卖金镯的摊位,一名妇女不知什么原因,陡然掀开固纱,露出轮廓深邃的脸庞——
在这个男女观念封闭的社会里,那是很反制的举动。
于采忧眸光一闪,纤白长指将墨镜移至发上,打开相机镜头,掌握时机,取好角度,倏地按下快门,拍摄那名女性。
“喝!”于采忧手指才离开按键,那名女性便惊慌失措地蒙回面纱;而妇女身旁高头大马的壮汉,则粗暴地吼了起来;周遭男人眼神凶恶地直瞪她,他们嚷著她听不懂的方一言土语,逐渐朝她逼近。
于采忧惊愣。她犯了禁忌!这个异邦文化,女人是丈夫的财产,她的摄影举动是侵权、是挑战这社会的制度,她惹怒了那些勇人,他们会私刑处置她……
心一凛,她回过神,旋身快步奔跑。后方的男人粗野吼叫,愤怒地追著她。汗珠自她洁腻的额鬓沁出,她听出男人的长袍啪啪作响,仿佛怒涛阵阵急涌追赶,逼得她只能加快移动速度。她在人群里,推推挤挤,拨开无数阻碍,最后弯进一条非常狭隘的巷道。男人体形过壮,无法进入窄巷,气得在巷口跳脚。于采忧侧身移到巷子中央,脚步稍欧,靠著墙,手抚著狂跳的胸口喘息。眼角馀光瞟了瞟巷外,那几个壮汉踹著石墙,守在那儿等她。
她模模额上的发,墨镜早不知何时月兑落,一头散发贴黏著她汗湿的白曾肌肤,撩开覆在锁骨的发丝,仰起纤颈,吁了口长气。半晌,巷口阵势有了变化,男人寨宪章华交谈,留了一名彪形大汉守著,另几名似乎要绕至另一端出口,两面包围她。
洞悉对方的举动,于采忧不再歇脚,偏侧著身躯,双臂一前一后分别获在两边石墙,长脚如走钢索般困难地在狭窄长巷中移动。她得趁他们堵上另一边出口前,离开这条窄巷,可留守那名彪形大汉不让她如意,拾起石块朝她丢掷。
尖锐的石块划破她的白曾肌肤,鲜红的血珠从她手臂渗出,随著发梢滴落的汗水蚀过,让她疼得蹙扭眉心。好不容易她出了巷口,重新置身於喧嚣的市集,就见那几名男人也赶到这边。她倒抽口气,马上往人最多、最吵闹的地方挤。
她混在人群里,身形被当地人的长袍掩著。她以为她暂时安全了,但还来不及喘息,她便发觉人群里的不对劲——
这群人高声嘶吼,眼神凶恶带鄙夷,愤怒气焰高涨,他们全朝同一方向,彷佛共同唾弃什么般做著大手势、指著人群中央。他们并不是针对于采忧。不过,她隐隐不安,遂挤住前察看,而后她吓了一跳!
那名被江之中取了绰号“黑黑”的小女孩,四肢受缚,凄惨地蜷在地上;一对夫妻跪在一旁泣诉,似乎在求饶。另一名看起来威权十足的男人,一手执弯刀与皮鞭,一手握著那枝她早晨才送给小女孩的钢笔,大声斥喝著。
这是什么情况!?于采忧浑身一震,倏地明白,黑黑被误为是偷儿了!他们认为黑谟心侵Ρ剩?堑燎远?矗≌庵趾⑼?毡槭аУ牡胤剑?直饰木呔?峭饫次铩⑸莩奁罚?桓龊⒆硬桓糜懈直剩??校??允恰巴怠崩吹模?
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于采忧突然觉得自己听得懂周遭的方言土语。他们吼著“偷”字,催促著行刑。在这个地方,偷窃是得断手的!她失了神,美眸呆凝地看著那名高大的男人割开黑黑双腕的束带,如同抓小动物般将黑黑拎到石台上,拉著黑黑瘦弱的右手,就要落下弯刀——
“住手!”于采忧大叫出声,冲上石岩,撞开男人。“住手!爸笔是我送她的!住手!不是她偷的!不是她偷的……”她抱住黑黑,情绪失控地尖吼。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引得群众更加鼓噪,那几名追击她的大汉认出她,随即奔向台前暴吼大叫。被于采忧撞开的高大男人,脸色一变,大步跨回于采忧和黑黑前方,以弯刀指著于采忧,质问的粗声嚷叫不停。
“不是她偷的!”她将黑黑掩护在臂弯里,一手挥开亮晃晃的刀身,雪白柔萋倏见血淋淋的伤痕。
见血的快感、红色的刺激,骠悍的沙漠民族,人们因见于采忧受创,激昂地呼叫,就像疯狂的异教徒,他们手舞足蹈的起哄,等著观赏男人执刑惩罚于采忧。
“住嘴!黑黑没偷束西!我们从没偷窃……”她硬著嗓音大叫,绝美的容貌上,神情怪异,彷佛没了、心魂,完全无感手臂刀伤的疼痛。“我们从没偷窃……”她不断重复这句话,但没人听得懂,当然没人理会她!
屡次遭她挑战权威,执刑的男人再也闷不住火气,甩出皮鞭,啪啪啪直往于采忧身上抽打。
“啊——”于采忧嘶声长叫。俯压著身下的黑黑,背朝男子,承受火燎般的鞭打。
她不断的尖叫,带伤的手臂奋力往后挥,企图抵抗强鞭。但不管她如何躲避、如何挥挡,那利鞭都能准确地打在她背上。几鞭下来,她的视线开始花白,手臂愈来愈年尢,直到一声命令般的男性相吼窜进她耳膜,她再也无知无贵,陷入黑暗
***
像是被无数根烧烫的细针扎刺进背般,灼热、麻痛时而短暂时而长缓地在她肌肤里漫开。
舅妈吴英那张严厉、刻薄的脸容在恐怖的阴暗中扩大、变形,并朝她压来。皮开肉绽的伤口遍她全身,舅妈狰狞著五官,将满腔的恨意发泄在她那流不出血伤口上——
一阵强烈的紧缩痛感袭来,她倒抽口气,双眸猛然张开。
“醒了?”江之中在她手臂上完成包扎的最后手续,打了紧实的活结。然后,顺手取走敷盖於她背部的湿毛巾,泡入冰桶里,拧了拧,重新敷回她背上——?
三鞭!这女人在市集审判上,挨了执刑官三记硬鞭!若不是他提早收队去逛市集,她恐怕还得受更多皮肉之苦,严重的话,也许连小命都不保!
“要你去市集采购,你没事带相机搅和什么?”她在市集犯了当地大忌,受了伤,惹得他、心情不舒坦!
她就这么急吗?这么急著要名利,连生命都想赌上吗?这女人不爱惜自己,他却为此气结!
“弄不清此地风俗习惯,还想下田野?!你有何专业素养?”气闷地拿掉冰敷的毛巾,他取来药膏,挤在指月复上,手劲适中地涂抹她背上的鞭痕。
强烈的清凉渗入皮肤,于采忧猛地一阵哆嗦,美眸对上江之中。
“痛吗?”江之中沈沈地看著她,长指滑过她丝缎般柔腻的背脊。“放心,就破些皮、渗些血水,留不了疤的!你大可忘掉教训,再次自作主张!”他冷著嗓音,但听得出怒气与嘲讽。
于采忧默默不语,神情恍惚,双n自空洞,的肌肤因寒冷而泛起细小绊瘩。
江之中心凛了下,迅速抹匀药膏,拉过睡袋,掩在她身上——
沙漠型气候,太阳一落,蒸腾的热气倏地散去,夜里气温低如严冬。他自矮凳站起,走到火炉前,加了些燃料,背对著她,沈声开口。“要名利、要争强,怎么也强不过这个世界!你非得这么待你自己吗?!”弄得浑身是伤,想教谁心疼!?
江之中大掌握拳,额际青筋微微跳动。他的自由精神受缚了——遇上这个女人,他无法自在!她在市集上受的那一道道长长的伤,像是铁链般捆得他的心穹塞、难受。面对这女人,他的情绪已非单单一个“烦”字能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