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雅修搂着她坐起身,拍拍她的脸。“放心!只是说说,不会当真要你在这儿睡!植物这么多,蚊虫应也不少,我会‘放’你走的,嗯?”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属物,往她腕上链绑,然后将两枚小小的硬币住她掌心放。“哪!物归原主了!”他豪爽地大声说。
必海桐愣了下,低头看着腕上亮闪闪的白金手链,与掌中两枚硬币,而后又抬眼看他。
“是你的吧!‘小妹妹’!”他点了根烟,以当年称呼她的方式问道。
小妹妹?她猛地一震。盯住他那双微扬的跋扈鹰眸。困扰她一年的梦境突然在这昏暗的花房重现,她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海桐叶手链,和掌心中的帝国大厦纪念币。
一阵寒意窜上背脊,向来迷糊迟钝的思路,突然变得敏捷——
他……廉雅修是一年前的抢匪?
“啊……救命……妈咪……”她突然高声尖叫,胡乱抓起吊床上的领带当作,逃难似地跑进巨大的紫藤丛。
她的突然离去让吊床不平衡的摇荡,廉雅修庞大粗犷的身躯就像陷在没充够水量的水床中,找不到施力点起身。
“见鬼了!你当真忘恩负义,把恩人当抢匪啊!”他大喊,奋力跳起身,生气的将才抽了一口的烟捏熄于掌中。
“喂!你给我回来!”他随手拿起一旁的女性内衣,阔步追进紫藤丛里。
直到接近花房出口的门窗时,他看到一株八公尺高的非洲霸王树锐刺上,勾了一块残破的桃红色丝布,他脸色一凛,没好气地扯下那布料,粗野地低咒。“你他妈的至少穿好衣服再跑!衣衫不整、光果着上身要是教其他男人瞧见,我一定不饶你!懊死的!”气急败坏的话语中透露出狂霸的独占欲。
第四章
“璧人!雅修来了!”赵云起的父亲赵铎,轻叩门板,沉稳温和地唤着已在女儿房里、待了快两小时的沈璧人。“璧人,小桐不要紧吧?”
房里没应声,他持续轻敲。
“璧人……”话未完,门乍开,一双纤白素手叠上他的唇,止住他的叫唤。
“嘘……小声点!好不容易让她服下镇定剂,睡着了,你再吵醒她,我可受不了她的哭闹了!”沈璧人以极低的嗓音对赵铎说。她脸上有着明显的倦容,绾在后脑的髻有些散落,身上的白缎旗袍盘扣掉了几颗且绉得不成样。想必,她今晚可给女儿折腾惨了!
“你累了,”赵铎拉下她的手,笑笑地说。“要不要我下去请雅修改天再来?”他体贴地理理她的发丝,扣好斜在她胸前的盘扣,动作再自然不过。
“哦!另一个破坏云起婚礼的‘罪人’也来了呀!”沈璧人挑眉淡笑。
这事实在有点令人啼笑皆非。
早上,警告过女儿不可出状况后,她一直很满意女儿的表现,甚至当廉雅修迟到引起议论时,她还暗自庆幸着出状况的不是自己的女儿!直到晚宴后的舞会,女儿突然一身“破烂”、踉踉跄跄地冲进宴会厅,一把抱住正和赵铎跳舞的她,像个孩子似地大哭,嘴里含糊地说着什么抢匪是廉雅修、什么纽约怎样怎样……一堆没头没尾的话,简直吓坏了在场的宾客们。当时,她惟一的感想便是—
女儿还是给她出了“大”状况,成为第二个搞破坏的“罪人”!
“璧人,小桐不要紧吧?”赵铎关心地问。
沈璧人回过神,看着他略有皱纹但魅力犹存的俊脸,摇头笑了笑。“还不就是受了惊吓,没什么要紧的。倒是你,时间被我们母女浪费了不少,真对不起!”赵铎对她们母女关怀备至,凡事都以她们为重,真的教她感动。
“别这么说,璧人!”温暖的大掌握住她的手,他由衷地说。“你们对我很重要的!”
快二十年了,实质关系大于形式,他们之间,早没什么需要客气的了!
沈璧人微微笑了笑,牵着他的手,往楼梯走去。“我下去跟廉雅修谈些事,顺道送你出门,这么晚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免得云起担心!”
赵铎止住脚步,扳过她的肩,笑笑地对她说:“今晚我留下吧!你累了一整天,小桐也出了状况,你们需要有人在身边!”为了招呼婚礼上的宾客,她着实费了不少心力。
“又要留下呀!赵先生!”她拍拍他的肩,笑容娴雅地看他。这当然不是他第一次在这儿过夜,以往他还管理公司时,三不五时便来“夜探”她们母女,都快二十年了,这已是第N次了!
赵铎无声微笑着。认识了快二十年,她始终叫他“赵先生”,不管是初识时的陌生,或是今日的熟稔相知,她仍习惯这样叫他,字眼上的感觉虽然疏远,但这其中却隐含着外人不知的亲昵默契,与彼此心照不宣的浓郁情感。
“那你先去休息吧!赵先生!”沈璧人帮他松开颈项上的领结,又帮他褪下西装,挂在他手上,才转身下楼去。
赵铎爱恋地看着她的背影自楼梯口消失,淡淡笑了笑,缓步走向她房里。
???
满缸的烟蒂持续增加,已快堆成一座小山。廉雅修攒着眉心,烟一根接着一根抽。现在,他的心情恶劣到想炸毁地球!
那该死胆小的女人,当他是抢匪,落荒而逃也就算了!没想到,她竟然还在宴会厅,当众哭喊诬蔑他的一世英名!真是……早知她这般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当初真不该多事救她!
“可恶!”再捻熄一根烟蒂,点上新烟,他忍不住粗声粗气地咒骂。
其实,他真正在意的并不是她把他误当成贼的事,而是——当他四处找寻她、担心她会因惊吓过度而昏倒时,她居然在宴会厅里,“衣不蔽体”的给他出馍!
懊死的!她的身体只有他能看才对呀!这没脑的胆小女人,毁了他名誉不说,竟还衣衫不整地教其他男人同享他廉雅修“专属的权利”!
“这笔帐看我怎么跟你算!”他咬着烟,忿忿地低吼。
沈璧人才推开楼梯出口的拱形木门,便瞧见廉雅修大咧咧地坐在她店里最大的那个位子,锐利双眸直盯着楼梯的方向,嘴里吐着袅袅白烟。他的样子像是在等某人走出这道门,当然,这个某人绝非她沈璧人,而是她那个胆小的宝贝女儿——关海桐。
“你好,我又来打扰了!”一见开门走来的是沈璧人,他心中其实有股冲动,想飘上楼抓住必海桐,质问她为何躲在母亲背后,不敢下来见他?但,这儿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他好歹得敛着点性子。所以,他忍下了张狂的霸气,礼貌、平实地问候关母。
沈璧人微微颔首,优雅地朝他走近,靠向桌子的刹那,她瞥见桌上放了一件无肩带的女性和一块桃红残布。她不禁皱眉苦笑,廉雅修这孩子还真是大而化之!难道,他不知道那些东西摆在桌上,很突兀、很不雅观吗?摇摇头低叹,她在他对面坐下。
“她……”
廉雅修才要开口,沈璧人便先一步揶揄他。“你今天吃了我女儿很多豆腐哦!”
她当然知道桌上的是谁的,也清楚那块桃红丝布是女儿礼服的一部分,更在稍早帮女儿换下礼服时,肯定她身上的斑斑红痕是廉雅修的杰作,但,奇妙的是,即使廉雅修对女儿做了这么啮矩的事,她却一点也不生他的气。
这并非是她不关怀女儿、爱护女儿,而是她心里有着对廉雅修的信任!她很有把握的认为,无论廉雅修如何对待女儿,他是绝对不会真正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