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裴然受聘来到这家医院,却不断找机会接近他,令他生厌,但被他缠了三、四个月后,他竟也习惯了,因此现下在这家医院里,他的朋友可以说只有裴然一个。
"那是过去式,况且她已经结婚了,早已不住在台湾。"谈到自己的母亲,阙宕帆的眼里闪过一丝温柔,不过没有任何人捕捉得到。
"是吗?不过你不能讳言,还是台湾好!"异乡求学的甘苦,他很清楚。
阙宕帆却不以为然地挑挑眉。"是吗?我觉得我来这里工作不像个心理医生,倒像是张老师。"他的语气中有著浓浓的讽刺味,不过也听得出几分无奈。
裴然大笑了两声,引来旁人的注意。
"是啊!张老师,只不过你救的,正好都是你不想救的人。喂!说真的,你去当张老师一定行的。"
阙宕帆自高挺的鼻子里哼出一个单音,便转进医院的餐厅里,懒得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裴然耸耸肩,跟了进去。
宁静的夜里,忽地传来玻璃碎裂声,将石握瑜吵醒。
她揉揉眼,坐起身,自门缝下的亮光得知客厅里还有人,她於是下床。
待她打开门,扑鼻的酒臭令她掩鼻。
"怎么回事?是谁在喝酒?"
她定眼一瞧,这才瞧见蜷缩在沙发上的人,手里还拿著酒瓶,发酒疯地狂笑著。
"妈!你怎么在喝酒?快把酒给我。"石握瑜靠近沙发,把母亲手中的酒瓶抢过来,却听到母亲在呓语。
"握瑜……呃,你爸他……呃,他不要我们了……他……呃!他要跟那个狐狸精走了,他要……呜……走了……"廖姿影一边哭一边笑著说,还一边打著酒嗝,而石握瑜也听出了个大概。
她悄悄地叹了口气,回想起这几日的生活,她便睡不著觉了。
母亲自从知道父亲有了外遇之后,两人便大吵了一架,至今都快一个礼拜了,父亲也不曾再踏进家门,今晚想必也不会回来,毕竟他并不如她们想像中的留恋这个家。
"妈,起来,你不能睡在这里。"石握瑜使劲地拉起喝得烂醉如泥的母亲,扶她进房。
她将母亲安置在床上,连忙倒来一杯水给她喝下,又帮她盖好被子。
"他不会回来了……不会……握瑜……不回来……"廖姿影还在呓语。
再度凝视母亲憔悴的容颜,石握瑜皱了皱眉,悄然离开房间。
她来到客厅整理满地的玻璃碎片。
她不明白,男人和女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而结婚?为了爱情吗?而当爱情随著时间无情的流逝,是不是终会有一方变心呢?
这个问题她想了很久,却没有答案。
婚后的女人努力经营一个和乐、温暖的家庭,经过一、二十年,容貌不再美丽时,是否会像她的母亲一样,遭到另一半的背叛呢?
一思及此,她从未谈过恋爱的心,不禁畏惧了起来。
活生生的例子正在她的眼前上演,令她对恋爱、婚姻心怀恐惧。
蓦地,玄关的门开了又关,一个人踏了进来,看见蹲在地上的她。"握瑜,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这个男人,正是她的父亲。
在外头租公寓包养了一个女人足足三年之久,如今才回家对妻子坦白有外遇,却连一点悔意也没有,居然还要把外头的女人和一岁多的孩子接回来共享天伦之乐!天伦之乐?她真是嗤之以鼻。
石握瑜真不明白父亲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竟能如此狠心地说出那些话来伤害她和母亲,她真的不明白。
没有答话,石握瑜只是静静地将地上的玻璃碎片处理好,她的沉默使得石启诚的脸上出现了赧色。
他走至女儿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握瑜,你还在生爸爸的气吗?"
石握瑜将玻璃碎片用报纸包好后,才将它丢进垃圾桶里,仍旧没有回话。
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心彷佛在短短几天之内老了,老得她快不认识自己了。
这就像三流的电视剧情一样,但是却很不幸地在她家上演了,她也被迫尝到所谓背叛的滋味。
"握瑜,她是个好女人,你何不先和她见个面……"
"不!我不想和她见面,妈已经说过了,你如果让她进门,那我们俩就搬出去,反正你也不常在家,我们有没有你都无所谓……"
"啪!"
突地,一阵火辣辣的感觉狠狠地剌痛著她的左脸颊,石握瑜不吭一声,咬紧牙关忍下了伤心的情绪。
她早知道了,当母亲和她成为阻碍的时候,她们便什么都不是了,这个道理她早就知道。
一年前,当父亲丢下得了急性盲肠炎,亟须开刀的母亲一个人入院时,她就察觉不对劲了,现在回想起来,他必定是去找那个女人了。
挨了父亲一巴掌,石握瑜抬起头望著他有几分狼狈的脸,沉默不语。
"去见她吧!握瑜,至少……我希望你去见她。"石启诚坐在沙发上,一下子彷佛老了十岁似的。
石握瑜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只想知道一件事。
"你究竟把母亲和我当成什么?"
是的,她想知道,二十多年来的患难与共,难道只是一则笑话吗?
他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垂下。"当然是我的妻子和女儿。"
"是吗?"这声音微弱得让她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她嘲讽地撇撇嘴,突然好想歇斯底里地狂笑个几声。
"握瑜,算是爸求你,明天去见见她好吗?"他心想,只要握瑜见过了依彤,并且接纳她进石家大门,那么姿影那儿便不是问题了。
石握瑜也清楚得很,却没有点破。
"我要去睡了。"
她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喊了二十二年爸爸的男人隔绝在门外……
阙宕帆走到电梯前,看了眼挂在上头的白色告示后,他举步往一旁的楼梯踱去。
不过他一面走,一面心想,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先是他的一个病人到他的诊疗室里发疯,然后他被叫进院长室,被叨念了快一个小时。好不容易下班回家,大楼的两部电梯却全在维修中。
他连眉都不曾皱一下,但是不快却在胸口蔓延。要爬个十层的楼梯回家,他的确可以一路把不雅的三字经全背出来。
提著公事包,他脸不红气不喘地爬了六层楼也没歇息,或许真该额手称庆,他上健身房的目的达到了,在健身房所花的金钱与时间也总算没有白费。
不过楼梯间大概是因为很少人走动,上到了八楼时灯光却愈显昏暗,令他不悦。
避理员是怎么一回事,明明知道两部电梯都在维修,却连楼梯间的灯都不开,实在太不像话了……
才忍不住这么想著,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大型垃圾,挡到了他的去路。
这个大型垃圾的形状怪异,状似"坐"在楼梯上,他微蹙眉,因为楼梯格局不大,而大型垃圾却挡在路中央,这不是摆明跟他过不去吗?
阙宕帆眯起了眼,拾高了下巴,长脚一抬,踢了大型垃圾一脚。
不料他这一踢,那大型垃圾倒是发出声音来了。
"唔……"
不会吧!垃圾也会抗议吗?
不仅是开口说话,还动了起来。"唔……好痛。"
是人!
阙宕帆扬扬眉,弯下了身子,逼近一看后,这才发觉他刚才以为的"垃圾"居然是个女孩!
"你挡到路了。"他冷声说道。
女孩这时才发觉站在面前的高大男人,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