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棠会意过来,不住放声朗笑。
左怀萱得意地抬起下巴。“俺就说,俺越来越聪明了嘛!”
“好,你最聪明。”左少棠为她插上簪子。“今天,你既聪明又美丽可好?”
左怀萱转头,担起左少棠脸颊。“胡说,俺每天都既聪明又美丽。”
“咳!咳!”总管突然出现,咳了两声,唤回两人的注意力。
左怀萱收了手,敛起玩笑的心。“有事吗?”
总管必恭必敬地说道:“夫人要我来告诉小姐,今天天冷,她怕小姐出去会招寒,就让小姐在屋里休息。”萱小姐人是不错,可是动作太轻率了,他相信夫人这样的安排是对的。
左怀萱还不明了发生什么事情,起身答道:“我不怕冷啊!”
左少棠心思向来细密,转过念头,他便猜出夫人的心意。夫人必是因为十六王爷来访,怕左怀萱丢脸出丑,才要她待在屋内。
他的心,蓦地一寒,面上却是镇定。“小萱,既然这样,我陪你待在屋里。”
左怀萱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抿着嘴。
“小萱。”左少棠怕她已经猜出,心头难受,连忙再唤她一声。
“萱小姐?”总管怯怯地叫她。
“哦。”左怀受回神,挤出抹笑。“你去告诉我娘,我不会出去的,请她放心。”
“是。”总管领命之后,便将门关上,退了出去。
“小萱。”左少棠心疼地抱住她。
左怀萱吸了口气,再沉沉地吐出。“太好了,不用出去招呼人,俺心头自在多了。”她突然推开左少棠,放开一脸笑。“少棠,蓉妹是今天的正角儿,一定很多人骚扰蓉妹,你可要帮我照顾好她。”
“我不去,我哪里都不去,只在这里陪你。”左少棠凝视着她,意态再坚定不过。
左怀萱一笑,她知道左少棠很重视左家的人,从来没做过这样任性的举动。她果然“带坏”他了。
左怀萱蓦地踮脚,在他颊上轻点。
左少棠一愣,脸上温温热热的。
左怀萱灿笑。“呆瓜,你哪儿都没去,一直在这儿陪俺。”她手伸出来,比着自己的心头。“所以,俺才要你帮俺照顾俺的家人。”
左少棠心神一动,紧紧抱住她。“呆瓜,姓左的都是呆瓜。”左家夫妻是呆瓜,才会不明白左怀萱;左怀萱是呆瓜,才会这么大方地要他走开;他左少棠更是呆瓜,才会打算不顾一切地爱她。
就算他只是个护卫的孩子,他也要不顾一切地爱她。
第九章
将军府的别院,丝竹处处,花海锦簇,衣着光鲜的宾客穿梭其间,热闹非凡。
唐家二公子,唐谦之手握香茗,细细品味。
曾为御前护卫的唐从之则坐在他对面。他皱了下眉,拾起竹杖,霍地站起,旋身离开。
“大哥。”居谦之匆匆起身,紧随在后。
“走开!”唐从之低叱一声。“我是瞎子,不是废物,不需要你这么跟着。”他快步远离人群。
唐谦之是个文弱的人,他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跟着。“我跟着你是因为你是大哥……不是因为你是废物……你心里头不要老住坏处想。”他们兄弟感情深厚,唐从之瞎眼的这段日子,都是他陪在身旁安抚。
这次要不是他拉着,唐从之着实不愿意出门。
不过,此刻唐从之并没有理会他,只是加紧离开的步伐。忽地,他更然止步,凝神侧耳倾听;唐谦之煞住步伐,险些撞上他。
唐从之忽地转了个方向,朝一道探幽的长廊走去。唐谦之赶忙拉住他。“大哥,再过去怕是什么闺女的住处了,咱们回去吧。”
唐从之挑眉。“你没听到吗?”
唐谦之闭上眼睛,定神倾听。“啊,听到了。”他隐约听到叮咚的琴韵。
唐从之继续往琴声处走去,他本来无意听曲,可这琴声每弦都扣住他的心境,才使他着魔似地前行。
“大哥。”唐谦之跟了上去。“我们这样贸然闯入,太失礼了。”
唐从之冷冷地勾了抹笑。“那就请他们不要跟我这个瞎子计较。”
唐谦之心头恻然,不再接口,只默默地尾随。
两人步过长廊,眼前出现一座雅净的小筑,琴韵似水般流泻而来。唐谦之扶着唐从之坐在旁边的石头上。
唐谦之屏神听琴,忍不住赞道:“好指法,琴声如春水无波,一片大好光景。”
唐从之冷笑。“谦弟,你听得太浅薄。那春水底隐藏着一窝暗流,翻滚卷揽的是个恨字。”
“是吗?”唐谦之大惊。
“如若不是,我怎么会寻到这来。”唐从之空洞的双目眺向琴声尽处。
错不了的,那弹琴的人和他一样,心怀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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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少棠按住左怀蓉的琴弦。“蓉妹,莫要再弹了。”
左怀蓉收回荡飘的神思,抬头看着左少棠。“不好听吗?”
左少棠温笑道:“你心底不痛快。”
“会吗?”一旁服侍的小碧呆呆地问着。
左怀蓉嫣然浅笑,她的少棠哥果然是最了解她的人。
“少棠哥。”她轻声唤他。“与我合奏一曲,好吗?”
“好啊。”左少棠笑问。“你想弹什么?”
“长门怨。”左怀蓉细吐。
“长门怨”这首曲,作者不详,琴音哀怨动人.流传其广。曲音是描述两汉时代汉武帝得卫子夫而贬陈皇后.将她幽居于长门官,陈皇后痴心期盼武帝回心转意的故事。
左怀蓉是打算借着这曲述怀,表明她的心意。她是痴心地盼着左少棠的陈皇后,那横刀夺爱的卫子夫,自然是暗指左怀萱。
左少棠逸叹一声。
他与左怀蓉虽是青椒竹马,但他总当她是妹妹,是小姐。年岁越大,他越提醒自己莫更要越分寸,尤其是当他渐渐领悟到她对他的情感之后。
“蓉妹。”他别有用意地说道。“改首曲子吧,陈皇后太痴,只换得一曲悲凉成怨。哀愁不开,徒增愁怀,对你没有好处。”
左怀蓉眉心敛锁。她也是了解他的人,她自然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是……她抑下心绪,扮出笑颜。“少棠哥想改奏哪一首?”
左少棠思忖半晌。“『阳关三叠』吧!”这首曲子说的是离别。
左怀蓉心头一紧,她不确定,左少棠是否想借这曲子和她道别。她佯作无事,温顺地点头。“若是少棠哥想听,那小妹就弹奏吧。”
她低身抚琴,他则抽出随身的萧与她合鸣。
在外头的唐谦之听到琴韵萧声,展颜一笑。“我还在想,那人怎么不弹了,原来是在等人与她合奏。”
仔细聆听那萧声,唐从之惊然心惊,手不觉地往怀里探去。
萧啊!萧啊!那时夺他双目之人,就是个持萧的人。当初,他曾撂下那人的萧,至今他还收着它,就是希望有天能找到那人。
萧沉琴悲,传入他们耳里的乐声越形低切,惹人伤怀,撩人苦楚。
唐从之的衣袖,不自觉中晕开几圈泪点。
恨啊!他好恨啊!
咚地,一粒晶润的泪珠在琴弦上散开,琴声倏然而止。“不要再吹了。”佳人丽容一双春水,泪花翻滚。
她听出来了,在左少棠的萧声中,她听出他想离她而去的意念。
“小姐,怎么了?”小碧担忧地盼着她。
左怀蓉眨动羽睫,敛去泪痕。“这首曲子不好,太过伤感。”她挺直柳腰。“少棠哥,你的萧也不好。这枝萧质地不佳,音声不圆,根本不堪吹奏;我以前赠给你的萧,比这枝萧好上千万倍。”
小碧抿咬着唇,她家小姐今天不知怎么了,平素她说话很少不留情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