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夫人将视线从门边收回。“蓉儿实在是个好女儿,晨昏定省,亲侍汤药,她每件都做的很好。”
“是啊。”左济群应道,伸个懒腰,往床边走去。“夫人,我明天要和萱儿去骑马,现在得睡了,你自己别忙得太晚。”
左夫人移身到他旁边。“萱儿回来之后,你的精神倒是比以前好了。”
左济群一笑。“这孩子野得很,是把我累死了。”
左夫人悠悠地说:“累得到你,却累不到我。”
左济群环住她的肩。“夫人,怎么了?”
左夫人叹气。“我想教萱儿刺绣、书画、弹琴,她却一样也不学。整天跟你一起练武、骑马。”她幽怨地照望着左济群。“竟然还跟你喝酒。”
左济群朗笑。“每个孩子的性情不同,你又何必挂怀?”
“济群。”左夫人眸里溢含泪光。“没能为左家生下儿子,是我的错。我晓得你是拿萱儿当儿子看,可是她以后毕竟是要做人家的媳妇;如果我没有教好她,让她日后不能找到好的归宿,那我怎么对得起左家的列祖列宗。”
“好,好。”左济群拍拍她。“你别想这么多,儿孙自有儿孙福,也不是每样我们都管得到。”
“可是我们总是要替她们先打算安排啊。”左夫人握住夫君的手。“济群,我们在城郊不是有座别院吗?我想利用这几日,在那里办个春宴,邀请官宦高门子女聚聚。名义上是赏花、品茗、打秋千,实际上是替她们两姊妹相看看有没有好的夫家。”
左济群皱眉。“这么快就要她们嫁了?”
左夫人漾开抹笑。“我没要她们现在嫁,只是利用这时候打听着看,好为往后铺路。如果她们俩现在就嫁了,我还舍不得呢!”
“好吧。”左济群把她抱在里。“由夫人发落就是了。”
这些年,他长年在外征战,对家里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因此家中大小的事情,他都交由左夫人处理。这些年,她做得很好,也很让他放心。关于两个女儿的终身大事,他相信左夫人必然会打点妥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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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院,春日宴。
为了这场盛会,左夫人特别精心装扮。“好看吗?”她望着镜子,开口问身边的左济群。
左济群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凝视镜中丽容。“夫人,你还是一如当年。”
左夫人脸上泛起红晕。“我都快四十的人了,你还这样取笑我。”她基转笑颜。“倒是我们蓉儿,她现在可是『京城第一美人』。”
她起身,款步到窗边,向下照望。“济群,你看这些人,都是为我们蓉儿来的。”有女如此,她深觉骄傲。
左济群步过去。“这里头可有你中意的?”
“唉。”左夫人掩住窗户。“其实,我之前最属意唐家。他们家两位公子,唐从之、唐谦之,一个武艺超群,一个文采斐然,仅是人品非凡。唐从之曾是御前护卫,唐谦之现任殿阁学士,论门第、才学都是不可多得,只可惜,唐从之自从去年被人伤了双眼,两目瞎盲,就不再意气风发了。”
左济群叹。“是可惜啊。”唐从之是为了保护参王,因而受到盗贼重创。这件事情轰动了京城,当时他也为这年轻人扼腕叹息。
“不过——”左夫人接口。“说不定这唐谦之,与蓉儿会很相配。”
左济群扬唇。“夫人,依你看,有谁与萱儿相配?”
“唉,就看谁不嫌弃了。”左夫人一声长叹,翻开手心。:“你瞧,我手心都出汗了。”
“怎么了?”左济群为她拭净。
左夫人眉头不开。『戏没想到今天来的人会这样多,你也知道萱儿见不惯大场面,我怕到时候她要闹出笑话。”
想起头一回见到左怀萱的样子,左济群一时无言。
左夫人又道:“萱儿是我们自己的女儿,我们做爹娘的,怎么也觉得她天真讨喜,可就怕旁人看她是粗鲁失利;再说萱儿就喜欢骑射打斗,要是旁人绕着她问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那叫她情何以堪?”到时候,他们的颜面一样挂不住。
左济群沉默了半晌,才说:“萱儿都已经来了,我们总不能叫她回去。这一次,就让她试看看。”
“我也是这么想。”左夫人眉心纠结。“可我怕这次过后,她要是闹了笑话,就没下回。唉,都怪我,没把情形估量好,现在才要在这烦恼。”
“别想这么多了。”左济群安慰她。“少棠会在她身边看顾,要是萱儿有什么不得宜的地方,少棠会替她圆场面的。”
“嗯。”左夫人点头。
“叩!叩!”总管突然敲门进入,神色又喜又慌。“将军、夫人。”
“怎么了?”左济群问了一声。
“十六王爷来了。”总管擦着汗,他可是急着来报讯。
左济群和左夫人奇道:“怎么会来?!”
“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是对蓉小姐有意思,特地来看的。”
“啊。”左夫人呼一声,弯腰喊疼。
“夫人。”左济群赶紧搀住她。
“济群,我的胃又犯疼了。”左夫人额上渗汗。
十六王爷身分尊贵,人品出众,她当然是希望他来了,可是萱儿要是在这时候出丑的话,那颜面就是丢到皇室天家去了。
想到这,她的胃,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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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紧张,不要紧张,调气息,调气息。”左怀萱在房间走来走去,嘴上不断喃念。
门外突然传出杂沓的脚步声和兴奋的碎语,左怀萱侧耳伏在门口听着。
“听说十六王爷来了耶!”
“是来看蓉小姐的呢!”
“那也是应该的啊,放眼京城,只有咱们蓉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蓉小姐这样的美貌、这样的巧手,才称得上是『京城第一美人』。”
“真话说,蓉小姐不见得是最美的,可是那才情品德,有哪家闺女比得上?莫怪连十六王爷都动心了。”
“……”她们越走越远,声音越说越小。左怀萱为了听清楚,只好更贴着门口。“啊?!”门霍地打开,她险些失去重心。
“小心。”开门的是左少棠,他一脸的笑。“怎么躲躲藏藏地偷听旁人说话?”
“俺也是想开门问话啊。”左怀萱站了起来。“可是俺又不知道俺这样穿好不好看,不敢随便出去嘛!”反正,每回穿裙子,她都觉得怪。
左少棠拍着她的头。“你这样穿很好看。”
他的声音好柔,比起东风更加令人醺然欲醉。
左怀萱颊上酿了抹红。“不是骗俺的?”
左少棠坏心地笑。“不是骗你,是骗我自己的。”
“可恶。”左怀萱绷紧拳头,翻眼白他。
看她又有精神了,左少棠笑意加深。
左怀萱瞪着他,瞪着、瞪着,却也莫名噗啼笑出。“左少棠。”她唤他一声。“俺要是不小心,讲出『操他女乃女乃的』还有『放屁』,怎么办?”她怕会丢了爹娘的脸。
“别怕,我替你想好了。”他把她带到梳妆台前。“其实这种宴会呢,你只要点头微笑,嗯嗯啊啊地应承,基本上就不会出大错。”
他帮她把头发梳拢整齐,嘴上吩咐着:“说话之前,先呼吸一下,话就不会月兑口冒出。你若想说『放屁』,就一律改成『好棒』,那就绝对错不了。”
左怀萱追问:“那『操他女乃女乃』的呢?”
左少棠不疾不徐地道:『你就改成府上一切安好否?”
左怀萱蓦地绽开笑靥,应了一句:“好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