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真情至性的奇男子。”白衣姑娘忍不住细语,不巧让俊秀的男子听到,瞧上她一眼,姑娘脸倏地红了。“二师兄,咱们把三师兄扶起吧!”
“嗯。”莫怪师妹会被吸引,方纔他也是大惊。
抬起高壮男子,他心中直觉自己可笑,以前竟以为能和沈寒天对上手。想到这,他认命地抬起高壮男子,然后埋首清洁桌上地面狼藉的秽物。
这几个人忙着整理,沈寒天只当是没看到般,径自一杯接一杯地饮着。“酒!
再来!”才没多久,两壶酒已经见底了。
酒喝得凶,也喝得闷。能叫旁人不咒诅师姊,却难叫阎王不讨人,更难的是,让师姊不再消沉丧气。
他一壶壶灌,不久便醉得酪叮。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再醒来,周围暗寂,只隐约有团光亮,定睛寻去,焦点逐渐聚成。“大侠,您醒了!”小二的笑脸,照得清晰。
“怎么回事?”沈寒天头还发胀。
“您喝醉了。”今天可瞧过他的本事,没人敢劝他少喝。“在小店睡着了!”
“啥时了?”沈寒天按揉肿胀的太阳穴。
“戌时了!”早过打烊时间,可同样没人有胆叫醒他。
“什么?”沈寒天暴起,小二为他披上的外衣随着滑落。“该死!”他拾起剑,丢下锭银子。“小二哥,这盏灯给我!”撂下小二手上的烛火。小二只觉得手顿空。“啊……”飕地冷风吹过,晃个眼,人便不见了。
沈寒天接过灯,施展轻功,直往山头奔去,口里不住骂道:“该死!”
他路上懊恼,不该喝酒,这么晚才回去铁叫师姊着急,还没到家,远远便叫着师姊,可都快跨到门口,还没听到响应。
踹开大门,厅内满桌菜色,没人动过,显得冷清。
不祥的念头钻迸脑子,他越想越惊,直冲到里头。“师姊!”绿袖房间同样空荡寂寥。
“怎么回事?”心头焦的,他片刻都待不住,提着灯,无头苍蝇地乱撞,忽地,灵光闪过,他旋即转身,没于黝黑的后山——那是师父、师娘的坟地。
*“师姊!”沈寒天果然在墓牌前,发现盏晃摇的灯火,绿袖明明看到他,却刻意往别处闪躲,幸好她的动作虚软无力,沈寒天纵身一跃。“师姊,你……”
到她身旁,才看到苍白的面颊流过两道清泪。“怎么哭了?”搂住她,惊觉她冰冷的体温。“咱们回去!”他放下灯,月兑去外衣裹抱住她。
才靠近,便闻到他身上的酒味,绿袖敛眉。“你喝酒了?”
沈寒天点头。“嗯。”不去看她微肿的双眼。
“你心情不好,是吧?”绿袖本能地揪缩成一团,却没有移动的打算。
难以解释。“咱们回家再说——”他抱紧绿袖。
“不要!”绿袖使劲挣开,不小心拖着沈寒天跌滚。
“小心!”好在他护得好,没让她受伤,沈寒天起身。“师姊,你若恼我,我向你陪罪就是,别这样折腾自己。”教他看了难受。
“我怎么会恼你?”绿袖朝墓碑移去,坐定在旁。“你待我千般好,我点滴心头,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气恼?”黑瞳望进他眸里,绵柔缱绻。
“说什么感激的傻话?”他伸手。“快同我回家吧!你这样待着,会冻坏的。”
没握住他伸来的手。“我不回去!”绿袖像个小女孩似地,埋首窝靠在透寒的墓碑。“我要在这陪爹娘,你自个儿走吧!”
声音飘若游丝,袅如轻烟,鬼气森森,想得是让爹娘来接她。
“你……”看穿她的心思,他索性坐下。“好!我也在这坐,陪你尽尽孝心。
里头两个死的,外面两个活的,这样才不寂寞。”气她竟有寻死的念头。
“寒天……”绿袖嗫嚅,抖颤的唇发成死白。
“你啊!你啊!”沈寒天抿紧唇,突然发疯似地。一件件地月兑去衣服。
绿袖瞪大眼。“你这是……”还没及反应,一件温热的衣服已经披了上来。
“你……何苦哪!”他又为她盖上一件,惹得她眼眶湿润,复握住他的手。“别这样,你会冷死的。”
拨开她的手。“不要你管!”鼻头忽冒酸楚。
他猛地甩过头,背着她。“什么管我冷不冷死,你根本就不在意我的感觉。”
越说越是委屈,他为她舍下这许多啊,她竟这样对他。“好你个师姊,好你个绿袖,你可恶、可恶、太可恶!”泪水随着他的吼声爆出。“你有没有良心哪?我这样待你,你居然想死在我面前,你怎么可以叫我看着你消沉,看着你固执,看着你冷,然后还看着你死!”他气得抹去泪水。
哭什么哭?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
他越气,眼泪越不听使唤。“谁说男人不能哭的?”气急,他怒吼。
“没人说男人不能哭。”绿袖捱到他旁边。递条手绢儿给他。“只是你哭了,我心头也跟着难过。”
回头看见她眼湿鼻红,也是哭得狼狈,他心软,反过来为她拭泪。“那你以后都不许惹我!”特意板起脸孔。
“我不是要惹你,就是因为替你想,我才不能这样自私啊!”她收起手绢,头低垂,不敢瞧他。“我在寻你的路上,听说了任蝶衣比武招亲……”
“那又怎样?我就知道,你是听了这事,又见我晚归,才一个人胡恩乱想。”
“我没胡思乱想。”绿袖眉头锁紧,心头又犯痛,不自觉地靠向他。
“你怎么了?”沈寒天察觉有异,马上裹紧她。
怕有些话不说就来不及了,绿袖死撑。“我想任天嫁女儿,是想再给你一次机会。武林大会,每五年就有。”先前是她自私,怕孤单死去,才将他留在身边。
“可任蝶衣嫁人,一生才一次……”现在既有机会。她怎么可以埋没他,“你该去争取的,这几个月下来,你对我的种种好处,够叫我一生受用,虽死……”沉寒夭摀住她的嘴。
她竟以为,只要死了,就再不会牵绊他。
“所以你才会蠢到……”沈寒天气得说不出话,胸口剧烈地起伏。“你……你……”他吐出好几口气。“若不是我先前已经哭过了,眼泪库存不够,我就再哭给你看。”是气她,可也心疼她啊!
他极慎重地捧起绿袖容颜,四眸凝睇。“听好!我只说一次!”
脸蓦然发烫,她晶亮的眸愣得老大,逗他莞尔轻吐:“曾经我以为自己对任蝶衣动心,后来才明白,那不是动心,了不起只能算是惊艳。惊艳,影是落在眼底,动心,人是刻在心头,我心头早有了你,再容不下旁人半分。别想把我丢给任蝶衣,你既然占了我的心,就要负责到底。”
绿袖微晒。“你要我负什么责啊?我……”明白他是认真的。
沈寒天截住她的话。“你只要让我照顾就好了。”
“什么照顾,我是拖累你哪!”她又把头垂下。
“什么拖累?我……我真叫你气死!”再度捧起她。“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说过咱俩『祸福与共』。”
面对他深邃的眸,她默然,他却追问:“既是祸福相依,那又有谁拖累谁?”
他眼底缠绵。“知道吗?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会照顾别人。所以你才会以为,自己不需要别人照顾。现在起,你放心地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你……”他让她莫名感动啊。“你这不是叫我放不下你?”
“答对了!”他死搂住她。“就是要叫你放不下我。为了我,你只能想生,不能想死。多想着几分生,咱们就多有几分机会,治好这怪病。我知道,你有时发病起来,心窝揪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