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怪我吗?”断情声音暗哑。
“怪你?”她看着他,呆了一下,才轻轻地摇着头。“不怪。”干干净净的声音,不透露出任何的感情。“这只是一场梦罢了!不怪,不恨,也不爱,就只是梦!”
“是啊,只是梦。”他勾着一抹笑。
“其实我也差一点弄不清楚自己是为何而来。原来我不是来报恩的,不是来赎罪的,也不是来找容儿的,我只是来寻梦的。只怪这梦作的太久了,才会忘了醒来。”笑容还是渗出一丝酸苦。
“梦终究是梦。”无欲努力让自己沉浸在方才梦中冰冷的感觉,这样她才能无视那揪着她心坎的酸苦,这样她才能让声音依旧清冷。“你该醒了!为你好,也为我好,你必须弄清楚一件事,我不再是华容了。”
“我也不再是岳瑁啊!”不由自主想化解那声音的冰冷,虽然这一切他已准备心甘情愿地接受。
对上无欲的眼眸,他解释着:“我知道你不是华容,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他不能,也不该让无欲察觉到自己对她的眷恋。
“对——”无欲-个字一个字地宣告着。“我不是华容,你不是岳瑁;我是无欲,你是断情。”宣告着那段断情极力记忆的过往已经死去。
“断情!”他低吟,拾起地上的剑把。“就像这把剑一样,断得支离破碎,四分五裂。”碎散的剑光,映照着扭曲的笑容。
那碎裂的剑身,割刺着无欲,那时她以为断情会死掉的时候,心真的好痛。
“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你从剑中月兑离出来的?”她问,不让心回想起那样的痛。
“不知道。”断情摇头。
“我昏睡多久?”她又问。
“不知道。”还是一样的答案。
一看到无欲略凝着眉,断情便知道无欲心中的疑惑为何。“这是个奇怪的地方,我只知道这里的能量强大而不稳定。这里似乎没有日夜的分界,跌进这里之后,天色就一直维持这样,日头不曾西落也从未东升,一切像是静止,却又隐隐流动。”
“隐隐流动?”无欲倒抽一口气,她想起师父曾和她说过的一个地方。
她举目四望,周围的光线隐淡幽微,却不是全然无光,一片的空荡寂寥,咻咻地刮着寒风,强大的灵力像河水一样在四周隐隐流动。
她轻闭双眼,试图调整体内的灵气,可体内的真气虚弱而散乱,冷汗从额角滴落,她张开眼,眼底流泻的是惊慌不安,一种鲜少出现在她身上的情绪。
“怎么了?”尽避无欲并不是失了分寸的慌乱不安,断情还是很快地察觉她眼里的变化。
“进来这里之后,你的灵力有受影响吗?”无欲问道,想证实自己心中的想法是否正确。
“没有啊,你的灵力受了影响吗?”
“嗯。”无欲点头。“我知道这里是哪里了。”
“哪里?”
“这里是“梦川”。”唉!怎么会从一个“梦”又跳到另一个“梦”呢?无欲在心里叹息着。
“梦川?”断情从未听过这种地方。
无欲看着他。“你作过梦吧?”
断情对上无欲的那双眼睛,显得深邃而迷离,他温柔而飘忽地回答着:“梦?当然作过。”
前尘若梦,不是吗?
断情没有说出口,可是无欲已经听出来他的弦外之音。他们之间,不会连这样的默契都没有。
她别过头,暗自懊悔,不该随口问他,更不该看着他的。
即便是以往,不曾见到他的形貌,不曾知晓那段过往,她都会隐然地被他的声音气息勾引牵动着,更何况现在还看着他呢!
那深邃的眼眸,揪着她的一颗心又折又拧,百般不自在。
她将视线转向幽冷隐微的远方。“梦境之中真真假假,颠颠倒倒。日夜寒暑,春秋四季,在梦中,都是没有真实意义的,“梦川”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不只是时间,连空间在这里都像河水一样,向前川流不息,而不按着天地循环之理行走。你可以说这里一切都乱了,也可以说这里有着无限的可能。”
无欲继续解释着:“我们和火狐在打斗之中开启了“梦川”的缺口,由于这里蕴借着强大的力量,你才能从剑中月兑离出来,而那段尘封的过往,也才会被激荡出来。我曾听师父说过,“梦川”的灵力像水一样,隐隐流动,而且对女子的灵力影响极大,对男子的灵力倒是没什么影响,至于原因为何,谁也不晓得。”
“弄得清楚就不算是梦了。”断情看着无欲加了这一句。
无欲看了他一眼,心漏了一拍,只因这句话本来是方纔她要说的话。
“嗯。”她略略牵着嘴角,算是回答。
“那“梦”什么时候能醒来,也不一定了?”断情问道,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嗯。”无欲不自觉地抱紧自己的胸口。
颠倒虚幻的梦境,的确让她不安,可最不安的是和他一同跌人“梦境”之中。
“你会冷吗?”断情挨靠过去。
无欲避开他,向后退了一步。“不会。”其实灵力受损之后倒真的有些发冷,只是到现在她才察觉到。
断情的身子僵住。“别担心,我们一定能月兑离这里的。”他的声音仍是温柔。
“也许吧——”她蜷缩着身子,把头埋得低低的。“我累了,想睡了!”其实她想逃开的是那温柔的声音。
☆☆☆
无欲根本难以入眠,哆嗦的身子,硬生生让一阵刺骨的冷风给冻醒。平素她的灵力极强,根本不畏风寒,可这时灵力消灭,才结结实实地感受到何谓寒冷。血肉之躯,根本抵挡不住刺骨寒风。
她睁开眼,迷迷糊糊间,只见断情拿了一样白色的东西,要往她身上盖去,还没贴触到衣角,她便向后退开身子。
“干什么?”她声音冰冷,不想和断情太靠近。
“别紧张,我不过是想帮你盖被子。”断情没有太多惊讶的表情,早料到无欲可能不会接受他的好意。
“你师父没告诉你,睡觉要盖被吗?”他笑容温热。
无欲这才看清楚断情手上拿的是一张暖厚的白色毛毯。
断情是只修练千年的白狐,这张被子并非无中生有,而是他的皮毛。
“我不冷!”无欲身子早缩成一团,嘴上还是强硬着。
“我的事不用你费心。”冷风袭来,是透骨的寒意。
“有被子的话,你自己盖就好了!”她心里到底还是怕他冷着。
“这被子大得很,两个人盖不更温暖?”他笑着,笑得邪,也笑得暖。
无欲脸上冲上一股热。“疯子!谁跟你盖同件被子?”
“当然是你喽!”扬高的嘴角,笑得戏谵,正等着无欲一步步掉进“陷阱”中。
那轻薄无赖的样子,和无欲第一次见到他时,同一个德行,她甩开头去。“懒得理你!”想到他们“初见”的情形,嘴角不自觉地软化下来。
断情沉着声。“为什么不接受我的好意?”偷偷地贴靠近无欲。“你这是嫌我、怪我……还是怕我?”末一句有些些挑衅的意味。
“我有什么好嫌你的?”无欲浑然不知正中了断情的“算计”。
“以前我是一把剑,你不是寸步不离的带着我,我们可算是“朝夕相处”,现在你看了我的皮毛,便想起我是一只狐,所以你嫌我身世低微俗鄙,又嫌我的皮毛腥膻恶臭,才不肯接受我的好意。”
“人与万物都是平等的,我怎么可能会计较这些。”
话一出口,无欲便隐约觉得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
“那你是怪我了,你嘴上说不计较,心头还是怨我上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