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紧跟随着她发疯似的跑,一直到出了徒步区进了车子来往的大马路,她无视于穿梭的车阵,无视于交通号志,一迳奔向马路……“桑柔。”他追上她,握住她的上臂,猛地将她拉回红砖道。
桑柔思想纷乱,心灵颤抖,惶然的瞥著文森微乱的发和一脸深遂。
“上车。”文森扣住她的手臂,毫不费力的把她塞进他停在路旁的宾士,他自己也坐了进来。“开车。”他向他的司机小林旭东下令。
“老板要去……”旭东想问清方向,却得不到指示,他的老板关起了隔音窗,旭东耸耸肩,偷偷的由后视镜瞄了一眼,被甩进车里的女孩,原来是她,上回在伊豆昏倒的那个,看来老板对她很有意思,嗯,这样一来他就只能漫无目的的开了,载着正互诉情衷的爱侣逛大街,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他了解。
后座里气氛凝结着奇异及沉默,桑柔低垂着头,长发掩住她所有的表情。
第九章
文森则双手交叠在胸前,神情莫测。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终于,桑柔禁不住低声的问。
“你指的是什么?”文森喟然反问。
桑柔闭上眼,“什么时候开始对我那么……关照?”
“发现你在舞娘之后。”他道。
“不……不对!”她心思虽乱,却不至于将时空给倒错,“那时候,我根本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那就足够了。”
桑柔惊诧的抬头看他,他的话像一支箭,直直的射进她没有防备的震荡情绪中!
“只因为认识我,而买下舞娘!太……太荒谬了!当初我去求你不要拆掉育幼院,你甚至还无情地理也不理!”桑柔困难的说,冰冷的双手无助的交握着。
文森和她四日交接,俊脸上镇定而平静。
“那件事实是因为你个人的误会,但在你找我之前,其实我们很早就见过面了,在电车上,我相信你并没有忘记。”
“什么!那人真的是你!”他真的就是那个……色……难怪她总是觉得他眼熟,可是……“那足以令你这么做吗?”太匪夷所思了!
“不足以!”她的日记在文森脑海里翻掠,但他不想多做说明,可是桑柔期待他的回答。
“那……到底是为什么?”她不希望其是像璃萝所说的那样。
“为了你。”这真的是唯一的答案。
桑柔再度措手不及,脑袋一度空白!
如果他是为别人而做,或许她会夸他真是有心人,可是为了她,这简直教她消化不良的人情系统再度故障!
有心人!
这三个字似乎曾在哪里听,谁说过!不就是他吗?他说过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当时她没把这三个字放在心上……鸡道……她看着他的眼有些迷眩,心也不断溢出某种令人发昏的情愫。
如今这三个字带给她的感觉正如同惊蛰般轰烈!
难道这三个字和另三个字有关!昨天他说他……她不敢,也没勇气再往下想,可是她愈不想,那三个字愈是蠢蠢欲动,像浮在血液里的亢奋因子催着她不得不想。
他说他爱她!难道是真的!
那么说来,他所做的一切,包括收养孩子们,都不是偶然的了!
“我要离开东京!”她惊吓过度的垂下头,不敢看他,紊乱的决定。
“为什么?”他压抑的语气揪人。
“我不能这样下去!我不能……一直在你的视线下生存下去!”这是她真正不能的理由吗?
“可以,二十岁以后你爱去哪里都可以。”文森也收回眼,声音和此时的心情一样沉。
“不!我得马上离开。”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
“算我求你,放我走,我不希望你再为我做什么了!我欠你的已经够多了,我不希望自己在莫名其妙下又欠了你许多,那会令我于心不安,而且你也不要以为金钱买得到一切,那对我而言一点意义也没有,只会造成更多的困扰。”
“困扰?”文森紧缩起眉?。
“而且我希望你收回昨晚的话,因为我并不爱你。”桑柔拚命的只想拒绝,无心中却伤害了他。
文森谦然的将受伤深锁在眼中。
“你懂吗?”她急盼他理解。
文森没有回答,深倚在座位上,别开头,望向窗外。
“你同意我离开东京吗?”她希望他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终于开口了,但不是对她说,而是开启了隔音窗对司机说:“回家去。”
“是。”旭东脸上原本带着笑容,由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情况,看来老板颇有进展,这次已经确定了目的地,可是他的表情看来有些糟……算了,别研究了,还是开他的车吧。
棒音窗又关上,“放了我!”桑柔绝望的请求。
“废话可以少说。”文森抑郁又不耐的直视前方,看也不看她一眼。
桑柔有些泄气,他摆明了是拒绝沟通。
可是她怎能就此做罢呢!
她所欠下他的这一笔又一笔的债,就是到下辈子也还不起!
懊怎么办?
领养十个孩子不谈,光是买下舞娘的两千万,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啊!
她烦扰的看着窗外,任过往的街景在无意识的眼中飞掠,脑子里不断的想起在舞娘打工时所受的“特殊待遇”,竟然全是他所为!
为了她!喔!她何德何能啊!
“如果有人这么对我,此生就了无遗憾了!”秋本璃萝的话,像雷电般导引着桑柔惶恐的心,她止不住心中的狂颤,只有任它抖落了许多自己无法解读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她的心终于在历经几翻拉锯之后,驱于平静,平静令她的思潮清醒。
或许她是该感谢他的,或许她该留下来好好的为他做事,就算无法报答,也做到令他安心,毕竟“逃避”不是解决之道啊!
而且时间一向过得快,二十岁一晃眼就到了,到时候她想逃多远他都无权再干涉了,是不?
隐隐约约中一股近似不由自主的力量牵引着她,她竟忍不住想看他一眼,悄悄的,她移动眼睛,瞥见他冷如钢的侧脸,初次在电车上尴尬的偶遇他就是这种表情,令人不敢恭维。
以他的洞察力,他该知道她正瞧着他的,可是他却无动于衷,甚至闭上眼,好似无言的在说:“懒得理你。”
桑柔有些自讨没趣的收回眼,学他也闭上眼,故做深沉,但她的一颗心却是浮跃不已的。
“这些资料,明天一早我上班要用。”文森丢了一大叠字迹潦草,难以辨识的文件给她。
桑柔在他的书桌前坐定,咋舌的看着摊在桌上那堆小丘,她就是写到天亮都写不完。
他倒清闲捧着本书坐在他书柜旁的骨董大椅上,双脚交叠迳自看了起来。
她知道他看似无意其实是留下来监工的。她可不想白领他的薪水,却不喜欢他的存在,那会让她无法专心工作!
尤其是他那副傲岸默然,不大想理人的模样,好似不断的在提醒她对他的亏欠,令她恐慌又内疚。
“如果工作可以做得完,我不反对你继续发呆。”文森合上书,站立起直视她,桑柔连忙的低头下去工作。
“抄不完不准下班。”他严格的下令,放下书,迳自走出书房。
桑柔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朝他噘了噘嘴,不料文森又走了进来撞个正着。
“如果希望自已快点成年就别老是做出小孩子的举动。”文森说得像是提醒,又有点事不干己的嘲笑,他拿了椅子上的书又折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