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低沉的嗓音在背后响起,他挑选药粉一一置于瓷碗里,自后伸出的手臂将她困在药柜和他的胸膛之间。
“这方法谁教你的?”
他一开口,温热的吐息拂过颈际,引她心颤。海品颐必须凝聚所有注意力,才有办法维持平静的语音开口:“我自己想的,紧急时,还得等熬药根本缓不济急。”
“教你的都还记得,而且还青出于蓝。”他仿佛低笑了声,淡然的语音带着重伤未愈的粗重气息,松手退了开。
海品颐转身,看见他退坐榻上,除下的外袍随意披在肩头,深邃的眸子紧锁着她。
五年来,只在梦境流连的人如此真实出现眼前,强烈的情感再羁不住,她倏地扑进他怀里,冲力将他撞得躺在榻上,她也不顾,只是拥着他,紧紧拥着他。
“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放我一人?”一直压抑的问句伴随决堤的泪奔流而出。“我一直告诉自己别绊着你,别成了你的负担,我从没要求过你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连个存在都不给我……”
她的啜泣撕扯他的心,迟昊将她的螓首揽靠胸前,任她发泄。
他怀中暖人的温度催化她的悲楚,海品颐像个孩子似地放声大哭,现在的她不是醉月楼能力高强的管事,而是一名因爱而无助的弱女子,强忍五年不敢释放的痛苦,在他的怀抱中,再无顾忌地尽数放肆哭出。
“我好怕,我一直好怕……”她哽咽低哺。
“怕什么?”迟昊附在她耳畔低道,喑哑的语音带着她还来不及察觉的深情。
“怕自己也成了你的梦魇,折磨着你……”海品颐摇头,泣不成声。“我那时候要是再小心点就好了,对不起……对不起……”
伤她的人是他,是他啊!为何还一心挂念着他?迟昊痛苦地闭起眼,而后狠狠地吻住她的唇,渴切索求她的呼息,猛烈地将体内狂肆的情感传达给她。
“等……”海品颐几乎不能呼吸,想推离一点喘息的空间,他的唇却沿着颈侧往下,在她的锁骨下方停住,吮啮住她的肌肤,像烙印自己的痕迹般用力吻住。
他的手掌顺着她玲珑的曲线抚过,忆起五年前的那一晚,海品颐因羞怯全身体温瞬间升高,混和了不安和期待的矛盾心情让她无法思考。
迟昊强迫自己将理智拉回,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人,他想了五年,若不是那一晚紧拥着她的回忆,他根本无法支撑下去。
察觉他的停手,海品颐不解地抬头看他,氤着情潮的赧红丽容差点击溃他的自制。
“别看我。”迟昊低哑道,伸手将她揽靠胸前,不让她继续用无心散发的魅诱来挑逗他。“我不想和上次犯同样的错。”
他说的错是……不该抱了她吗?海品颐一僵,全身血液在瞬间变得冰冷。
知她误会,迟昊将她拥得更紧。“我太急,用那种方式要了你。”
海品颐一怔,好半晌才会意过来,羞得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埋首他的胸前,好久好久都不敢抬起头来。发现自己仍压着他,她慌乱地支起身子,却反而被他拉回,手臂环过她的腰际,不让她离开。
“我很重……”海品颐轻抵他的胸膛,怕他伤重无法承受。
迟昊根本不以为意,轻抚过她颈际的发丝,紧紧拥住她。
听着他的心跳,静静倚躺着,海品颐犹豫了会儿,轻轻开口:“为什么走?”
顿了下,迟昊低道:“我不想说。”
海品颐愣住,隔了半晌,他的话才进入脑海。不想说?就这三个字让她痛了五年?她深吸口气,抑住椎心的感觉,要自己给他时间。“这五年你都怎么过的?”
迟昊干脆保持沉默,轻抚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心像被人拧紧,海品颐闭眼,怕漫然而起的打击让她无法承受,好不容易,才有办法再开口:“为何突然出现?”
他依然沉默,环住她的双臂松开,置于身侧。
海品颐咬唇,不争气的泪泛上眼睚。这代表什么?她没资格过问吗?“为什么你会出现在醉月楼?为什么会来找我?”她不死心,坚持要一个答案。
“……我被追缉又受伤,需要一个地方躲避。”
他给了,却是伤她至极。
海品颐惨白着脸,支起身子,凝视他的眸光满是凄楚。她知道,他会用无情冷绝的话来掩饰不愿透露的思绪,从初会时就一直如此。
但……在丢下她五年后初次见面,能不能有一些失防?在她哭喊出强抑的心音后,能不能有一些回应?
“除了替你疗伤外,我对你而言,到底还有没有其它意义?”就算只轻轻点头也好,她不想只能猜测他的心思,结果却毫无预兆被他遗弃。
她盈泪的眼,刺进他的心。迟昊置于身侧的手暗自握紧,冷魅的俊容没有透露任何思绪。还不是时候,现在的他还有事要处理,她会成为他的负累。
“不想被我拖累,我可以马上走。”迟昊起身就要离去。
又是相同的结局?难道,她和他之间就只能这样一再重演,救了他,爱上他,而他再用离去伤害她?
她不要这样!她不要只能是这样!
“站住!”海品颐大喊,跪坐榻上的纤细身子因愤怒和心伤而微微轻颤。
她要让他明白,他无法永远一意孤行,她曾给予的,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人夺得走,包括他在内!
海品颐用力咬唇,抹去泪水,翻身下榻。
“你被谁追缉?”望着他的眼眶泛红,却满是不容转圜的坚定。
迟昊心震,黑眸深处激烈撼动。总是如此,为何不对他心死?为何不放自己好好过活,反而愿意被他牵连伤害?
“初天纬!御前侍卫统领,奉旨追办娥贵妃娘家命案。”抑住将她紧揽入怀的冲动,迟昊平静开口。
海品颐震惊地看向他,不敢相信他竟和此事有了关联。
娥贵妃是当今圣上宠妃,娘家二十七口在上个月一夕暴毙,这件灭门血案轰动京城上下,诸多揣测,都将矛头指向罗刹门被买通杀人。
“你不是早已月兑离罗刹门了吗?”难道这五年,他竟又回了罗刹门?
迟昊拾起衣袍穿上,没有回答。
“不想说是吗?”见他沉默,海品颐凄恻一笑。“在你决定拖累我和醉月楼时,不觉得我有权利过问吗?就算死,至少也要让我死得明白。”
系上腰带的手一顿,迟昊心里挣扎不已。他该怎么说?说他被初天纬率兵包围几被拿下,伤重之余以为性命将就此断送,好不容易突破重围,强烈念头促使他逃进醉月楼,只为了见她一面?
他怎能说?只要一说出口,她将会更加义无反颅。
“你身上的毒又是谁下的?”明知他不会回答,她还是发泄似地问出。“你不是远离罗刹门了吗?为什么罗刹门的过错会嫁祸到你头上?”
“嫁祸?”迟昊微眯起眼,深似无底的眸子紧睇着她。“为何不认为是我做的?”
海品颐摇头。“如果你会做这些事,五年前不会想要月兑离罗刹门。”
她的信任将他强装的冷硬击溃一角,迟昊思忖,终于透露些微讯息。“初天纬为人正直,若没有确切证据,不会为难醉月楼,你可以放心。”若非如此,他不会贸然闯进。
他说了,却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海品颐恼怒地瞪着他。她才不担心那个初天纬,任他多有来头,凭嬷嬷的人脉定可轻易摆乎,她担心的人是他,是他这五年来的去向,是他身上受的伤!
海品颐紧紧握拳,烦躁地闭上眼。知道他不会多说,怕再待下去,亟欲求解的冲动会让她将他压在榻上拿刀逼问,只好暂时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