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我清楚得几乎要由卖自己的灵魂!”颖纯纯精致灵秀、巧夺天工的白晢小脸,染着一抹不属于她年纪的凄凉。
然而这对原是情同姊妹的母女,竟像是两条平行线,此刻毫无交集的迹象。
“我的成绩您也看到了,除了国文,其他的科目我都自动放弃了,您或许很惊讶遣不是您和老师所预期的,我也非常抱歉我表现的不是你们预期的好,但这是出自我自己意愿的分数。”
“自己的意愿,这么说你是故意的了!”周若芷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她道不出盈溢满怀,椎心刺骨的失望及受伤,她剜空心思也始料未及,她那个一向乖巧、可爱会撒娇的贴心小天使,竟然故意联考失利,意日打击她,让她钻火得冰。
但她能怎么样,打她吗?喔不!她万般的不舍,骂她吗?在她记忆中,从纯纯走进她的生命,正式成为颖象的一份子以来,她都不尝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纯纯从小聪颖过人,虽非一目十行,却总能过目不忘,学业上全然是一帆风顺,丝毫无需她操心!哪里知道高中联考居然名落孙山,这传出去,教她这个家长会长颖夫人的脸谱往哪儿摆才好!
“总之,什么都不必说,你给我准备重考。”
颖纯纯乎心静气,意味深长的凝视母亲,关于母亲的命令,她不再俯首帖耳、剑及履及,一反常态的,她显得投闲置散。静谧的表情,宛如心如止水。
“妈咪,恐怕不能如您所愿了,事实上,我已经考上了一家天主教私立的女子商职,而且后天就要新生训练了。”
“商职!”周若芷霎时无意识的神情木讷,脑子里硬是理不出头绪。
商职!是什么?
出身自书香豪门,留学美国的周若芷只知道追求学问是顺理成章的,她不知会有人志在商职。
室内喷泉簇拥着典雅雪白的维纳斯雕像,哗啦啦的沿着花岗岩砌成的水道,迂回旋绕在堂皇的客店四周,置于墙隅的盆栽随着中央空调,依稀发出了窸窸窣窣的韵律。
这些原本相映成趣的音响,在此时一点也不今人愉快,反而像极了血液在血管中,急倏倒流的夸张影射……
其实,一开始为了博得母亲的欢欣,颖纯纯也乐意的抛开自我,当一个“快乐的补习生”,举凡英文、数卑、理化,甚至钢琴、舞蹈无一不补。
然而日子一久,她渐渐疲倦,渐渐枯竭,渐渐连呼吸都成困鸡,她不再爱这种束缚,也不再爱这种压榨。
每个人总是看到她五育优良的成果,而看不见那背后所隐藏的辛酸。
或许她天生拥有聪颖的资质,但她并不是天才呀!所有的好成绩都是她不断努力换得而来的,没有一点取巧。
表面上她的学业是一帆风顺,她永远是师长夸赞,同学艳羡的目标,她永远都是高高在上,傲视群雄,鹤立鸡群,似乎那么理所当然。
事实上,当她为了所有大大小小的测验寝寐难安之时,她所担负的不单只是个人的荣枯得失,她还负荷着一顶家学渊源的大帽子,及母亲至高无上的期望。
当她连连从梦中幡然战栗惊醒,甚至连梦中的呓语都是英文时,她看不见属于自己的那一片朗朗青天!包看不见外人所形容的前程似锦!
纯纯只有满月复的无力感,她曾拚命的想求救,但没有人倾听她的呐喊!妈咪总是忙着社交、公益,爸比总是忙着医院的事务。通常陪着她的不是家教,就是家里的佣人,然大部分的时间她都是孤影茕茕。在无处希冀、无处宣泄的境况下,面临槁木死灰,惨淡阴霾的人生关卡,她只能苟延残喘的在家学渊源的夹缝中求生存。
小才女少年得志,才登上人生的第一个巅峰,就感叹高处不胜寒。
她常自喻滚石不生苔,可是显然的这颗小石子已经疲倦了。
“是的,妈咪,是商职。”
“你这是在因徇自误!”周若芷结舌膛目,她用着一种非言语所能形容的激情销溶肝肠寸断之痛。
她自问,难道这是天意。
“我真后悔,没有把你送出国去当小留学生,下学期我会给你申请。”
“请不要这样,妈咪那是不正确的作为。”颖纯纯用动短而齐的柔软青丝,胸怀中酝酿着挫折与失望的倩绪,痛心母亲的刚愎自用,她的青春是不许任何人巧取豪夺的,她们坚持据理力争。
“你羽毛末丰,值得什么是与非。”
“虽然在国外没有升学压力,但总是作客他乡,寄人篱下,通常身心多半是不健康的。”
“难道你故意叛逆的联考失败,就是心态健康下的作为吗?”
“妈咪!如果您不是时常忙着社交,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彻头彻尾向您抒发我的看法的。”
“现在我在你面前了。”周若芷放下香奈儿今年最新款式的皮包,置于水晶面的茶几土,耐心坐到颖纯纯的身边,期待爱女幡然醒悟。
“已经太晚了,我心意已决。”颖纯纯很抱歉的对母亲摇头。
周若芷那双热切握着爱女的手,一瞬问急速的冷却,为什么!她扪心自问,难道她爱她爱得不够多吗?女儿的冥顽倔强是偶然吗?周若芷两眼扑朔着乏力挽回的迷离。
如果这是个俗不伤雅的玩笑也就算了,但纯纯的意念,似乎是坚决的。
难道历经了十六个年头,她们无法将她潜移默化吗?周若芷发现自己手掌心,正渗出了一丝丝的汗水!在她肠枯思竭之际,颖世捷回来了。
佣人们递茶的速度,还不及若芷倒屣相迎的急倏,而艺术屏风相隔的餐店,那一对对关切的睽睽众目,总算暂时的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太好了!先生回来的真是时候!”
“先生肯定会摆平这一切!”
“那可未必见得!”
“世捷,你总算回来了。”若芷奔人丈夫的怀抱,彷如在那个温暖的天地,任何困难都可以迎刃而解。
“怎么了?我的两个红粉知己。”颖世捷虽已年届不惑,却仍俊逸非凡。稳重的学者气度配合著温雅的涵养,随着年龄的增长,使他更趋于玉树临风。
“世捷,你别老是忙着医你的病人,有空你也应该医医我们的女儿!”
“纯纯哪里不舒服吗?”颖世捷换上室内托鞋,关切的朝沙发上几许忧医的纯。走去,以手背测她的额温。
“爸比!我没事。”
“是没事,我看是你妈咪反应过度了。”颖世捷露齿一笑,溺爱的抚抚纯纯的世捷,我指的可不是身体上的。你自己看看若芷刻不容缓的遮上成绩单。
颖世捷过目之后,并没有若芷所预期的形色仓皇,相反的他更较平时温和。
“这是你想要的成绩吗?纯纯!”他问女儿。
纯纯的心中油然而生的是感激及感动!她清秀的容颜,潸然的挂着两行泪滴,这泪是从她心坎上掉落下来的。
“是的,爸比。”
“那么接下来你想怎么做?”颖世捷的语意里没有一了点责难。
“我考上了一家天主教的女子商职,我不想读一般高中。”
“你认为那所学校适合你吗?”
“是的,爸比,那裹较没有升学压力。”
“好!那我们就不要升学压力。”颖世捷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他乃是升学主义下的过来人,个中甘苦如人饮水,冷暖唯有自知。
“谢谢爸比。”纯纯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