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两年来,范佟虽游历了不少华侨学校,也吸收了丰富的中西学问,但对于终极目标“王子妃”的人选,却一无所获。
“对,就是她。”范佟两手交叉于胸前,任由手中的香烟缕缕升空。他眉宇之间闪现一股狂狷之气,像猎人。
在他昔日游走过的学校之中,当然不乏姿色迷人、聪颖轻俏的中国女孩,但她们在往是冲着他的特殊身份而来,王子妃的闪亮光环遮蔽了她们的真性情,徒留下虚情假意的奉承,以及唯唯诺诺的屈服,这种女子吸引不了他的目光,也成不了他的王子妃。
老张咽了下口水,“不……好……吧!那女孩太凶悍了。”
范佟眯着眼,徐徐吐出一团烟雾,一阵冷笑。
她是很泼辣凶蛮,但她跟一般的女孩不一样,这一点深深吸引范佟欲探究竟的好奇。而她的野性青春之美,更在无意间拨动了范佟的情弦。
夜里还挺凉的。
而范佟好整以暇地展开漫漫长夜的等待。
※※※
蹲在赵宅大门旁负责守门的佣人不住地打着呵欠。
夜凉如水,沁得他拉紧身上微薄的衣物。平时的他,这当儿早已横陈在床榻上了,恐怕那打呼磨牙的声音,都不知响过几百回了呢。
但今日不同,大小姐奉老爷之命,外出和那位警官约会去了,所以苦了他,这么晚了,还不能安眠。
不过,他也瞧出大小姐心不甘情不愿的态度,所以苦的可不只他而已,大小姐被赶鸭子上架强迫去夜游,也未必好过,看来他和大小姐还真是同为天涯沦落人呀!
“叩、叩!”有人敲门。
守门人机警地先拉开门上的小木窗,确定是赵贝儿,才扯开闩,“伊——呀”一声,打开红色大木门。
“大小姐回来了。”守门人见到赵贝儿仍是像出门时的愠脸
他往外探头,见到陈警官的车子引擎声“呼——”地呼啸而过。他才又将大门关紧,上闩。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他的大头觉了。
无聊透顶的夜晚,这是赵贝儿此时的心境。
她两手猛力地抓着一头俏丽的短发,发疯似的东扯西拉,宣泄某种压抑的情绪。
这下子他们该满意了吧,她从善如流的和那个长得虎背熊腰、却胆小如鼠的警察去吃饭、看电影,并又逛了整个唐人街,她的牺牲也够了吧!
想到刚才电影看了一半时,那个英勇睿智的“警察伯伯”,竟突然自作主张地放着正对银幕中间的位子不坐,拉起她欲往靠近“安全门”的座位走去。问他为什么,他则一副未雨绸缪地说:“万一发生火警,逃生比较方便。”
出了戏院门口,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散场的人群里,赵贝儿刻意远离他。
快到停车场时,路边有两个人互相叫阵,还不时带粗话破口大骂对方,旁人加以劝阻,却拉不住两人火爆的脾气。
她向身侧的警察伯伯示意,“是你这位人民保姆表现的机会来了。”没想到那位令人可敬可佩的陈警官,真是智勇双全。他观看了一下局势,然后退到墙边说:“现在我不宜插手进去,得等到他们有一方动手打人时,我再出现立即逮捕‘现行犯’。马上立功!”
后来当然没有现行犯让他表现打击罪犯的时机,不过,在那之后,他的人格操守及职业道德便遭赵贝儿唾弃。上了车后,她就一路无话了。
赵贝儿推开房门,累得整个人趴在床上,眼皮沉重得快盖到下巴去了。
此时闹钟“叮当”两时,是整点报时。
她翻身瞥了一眼,都已经十二点啦,难怪她困得像一世纪都没睡了似的,唉,好难熬的周末夜,简直是噩梦。
“啊,十二点了!”赵贝儿突然矘目结舌惊望着闹钟。
“哎呀,糟了,范佟!”她的记忆一下子翻涌起上午在课堂上及下午在东大寺时范佟说的话,“晚上九点学校见!”
不多久她有瘫软下来,安慰自己地想着都已经十二点了,他大概等不到人就走了,何况她也没答应他一定会去,算了,还是睡觉吧。
赵贝儿翻来覆去,就是无法入睡,耳朵里不时响起范佟那一口说得比她还流利的中文,“不——见——不——散。”
最后,她放弃挣扎了。
从衣柜内抓了件牛仔外套,牵出她平时代步的脚踏车,叮铃哐啷地骑行在无人的大街上。
第五章
空荡荡的校园没,除了夜莺的啼唱及参天椰子树被风吹拂得窸窸外,只剩她脚下的车轮声,在宁静的校园内此起彼伏。
“连个鬼影子也没有,什么不见不散,哼!”赵贝儿停在教室前的小花圃边,恨恨地扯下一株火红的蔌桐花。
心里头其实是失望的成分多过气恼,只是她把那一部分情绪隐藏起来。
夜风吹过树梢,袭来一阵凉意,赵贝儿有点哆嗦地抱胸取暖。她迟疑了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掉头回家。
她就着朦胧的月光,举起腕表。天啊,已经凌晨一点钟了。尽避她脚踏车踩得非快,两只脚没命地打转,却怎么也拼不过时间的速度。整个校园空荡的,她不知自己所为何来,像白痴似的站在这儿,一种想哭的感觉爬上心头。
走了吧!赵贝儿如此告诉着自己。
“太晚了,我送你回家。”她的背后突然响起人声。
赵贝儿猛然回头,范佟竟站在她的脚踏车旁,一脸温柔地看着她。她一颗眼泪噙在眼眶,泫然而出。
“这么爱哭,将来怎么为人师表?”范佟早见了她盈诳的泪光。
“你……”赵贝儿气自己竟在一天之内,被他撞见两次泪眼婆娑的狼狈样,举起左勾拳,停在半空中。
“哇,不但爱哭,还爱打人呢!”范佟调侃着她。
赵贝儿把拳头捏得紧紧的,举到他眼前,威胁道:“你要是敢在同学面前说半句我爱哭之类的话,当心有头睡觉,没头起床。”说完拂袖而去。
范佟从没遇过如此顽强凶悍的女子,明明是她该被威胁屈从才合常理,最后却变成自己反遭她恐吓,看来若要驯服此女,必得祭出非常手段不可。
“喂,等一下,这脚踏车是你的呀!”范佟喊着。
“我不要了!”赵贝儿整个人像座火山似的冒着愤怒之焰,头也不回地朝校门口迈去。
这女人真的发飙了,连自己的车子都丢下不要。范佟望着她的背影如是想着,不过,贝儿的绝色容颜及颠覆性格,堪称越凶越美丽。
范佟跨上脚踏车,骑到她面前,挡住去路,把车停稳。二话不说地将她拦腰抱起,侧放在车后座上。
“不准下来,否则我保证明天全校的师生,都会知道你的糗事。”他反过来威胁着。
“你敢!”
“别忘了,我是个拥有特权的男人。”
范佟这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还颇有效果。
赵贝儿气在心里难开,举办起左右勾拳,在他身后朝空气挥了几百拳。
范佟才出校门口踩了两步,故意一个紧急煞车,赵贝儿毫无设防的身子,冷不防撞上他结实宽稳的后背。
“抱紧点,免得摔下去了。”他心里一边偷笑着。
赵贝儿不依,拉回身子后,侧坐的臀部正襟危坐以求平衡,如此一来便可以不必碰到他的身体了。
“对了,你家怎么走?”范佟到了条叉路上,才想去自己根本不知道贝儿家在何处。
贝儿虽不喜与他交谈,气他盛气凌人,但她的双脚今天可真是运动过度了,方才又十万火急地赶来学校,几乎用尽了仅存的一丝力气,既然他坚持要送,她也不再逞强了。于是一路上,她的嘴巴不时地左转、右转,仿佛是他的方向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