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靖打开电视萤幕,果然,几个主要新闻频道都以头条报导那婕的新闻。
在不断的臆测、推论,旁敲侧击之下,事情被渲染得更加污秽不堪:
“据本台记者了解,现正被羁押的冯翊冯委员表示,那婕惯于运用美色来引导被采访者,曾轰动一时的走私毒品案的独家新闻,据说也是这么得来的……”一家媒体如此说。
“放屁!”关靖气得大吼。
那婕的努力竟被曲解成这样!
他忿忿转台。
“本台为您访问到T台采访组记者郭小姐。请问您对那婕的看法?她私底下是怎样的人?据传她曾是贵台董事长关靖的情妇,是不是事实?”
“她呀——平常就盛气凌人,她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郭姓女记者嫌恶地撇唇。“她跟关董的事传很久啦……”
“Sht!”关靖骂道,再转台——
“本台独家为您采访到那婕的母亲。那女士,请问您,那婕是个怎样的女儿?”
画面上是一个臃肿的中年妇人,她有着可怕僵硬的头发,和刺眼的粉红色蕾丝上衣。
“她很不孝啦!十几岁就丢下我跑啦!后来上了电视,也没给过我这个做妈的一毛钱!呜……呜……我辛辛苦苦拉拔她长大,就她这么个女儿……呜……”
“据记者了解。”镜头转开那婕的母亲,扫过那间凌乱的简室,女记者压低了声音说:“那婕的母亲从事行业已有多年,而她的父亲——”记者耸耸肩,“连她母亲也不知道是谁……”
必靖捏紧拳,瞪视画面,他的胃仿佛被卡车辗过。
他想起那天在电梯里那婕的失控痛哭,一个会把小孩关在厕所里更忘了她的母亲,没有权利要求女儿供养她。
他闭上眼,那婕所遭遇的令他心痛,而她不堪的过去,被迫摊在所有人面前一一被检视、翻阅,令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不忍再看、再听,但当他正要关上电视,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吸引他的注意
“你们全都误会她了,那婕是个很善良、很贴心的女孩子,她不该遭到这种指控!”
为什么那个妇人看来如此眼熟?!关靖搜寻记忆,有什么东西破茧而出,豁然开朗。
他呆愣地注视那妇人,遥控器掉落桌面。
“这孩子命很苦,十几岁的时候,她妈要她步上她的后尘,把她卖掉,她不愿意出卖身体,跑了出来。这几年我们俩相依为命,她没一天让我担心过。
她考上最好的学校,兼好几份工作,所有的钱都交给我,我们家开销很大,因为养了一群流浪猫狗出社会以后,她拼命赚钱,我们建了一座流浪动物之家,她一有休假,就帮我给猫狗们喂食、洗澡。
她平常省吃俭用。她一点也不浮夸、虚荣。我不懂这样的女孩,为什么你们把她说的那么不堪?”
所以……那个“阿杰”,就是……她?!
必靖瞪视画面中忧心得频频拭泪的颜妈,天!他竟盲目至斯。
难怪他老觉得她眼熟,难怪她刚开始一副错愕的样子,难怪她莫名其妙地生他的气,难怪她不让颜妈跟他多谈话,也避免他们的接触……
他居然认不出没化妆的她?!
必靖又好气又好笑,他摇摇头,脑中浮现许多他们相处的片段。“阿杰”是他惟一可以交心谈话的朋友,那婕是他惟一心动不能自己的女人。
思念瞬间泛滥成灾。
“那婕……”他叹息。“你究竟在哪儿?”
第十章
斑雄广播电台最近来了一位新记者,她的外表不甚起眼,沉重的黑框眼镜、素净的脸、深色的套装,但短短几日,她所展现的专业素养,就赢得不少人的尊敬。
许多人在猜测她是打哪来的,可她从不多谈工作外的事,惟一知道她来历的,是找她进公司的台长——林雪。
“那婕,委屈你了,待在我这小地方。”那天林雪找她单独吃饭。
“拜托!我还要感激你收留我呢!咱们老同学了,别再讲客套话了。”
“真不知是哪个人这么没良心陷害你,这几天我看那些报导,实在快给气死了。”
“算了。”那婕笑笑,倒很坦然。“媒体就是这么一回事,捕风捉影,编一堆腥膻剧情也不过取悦观众,增加收视率。”
“主角是你耶,你怎能说算了。”
那婕苦笑,“我以前也是那些人之一,这回,就当是报应吧!”
“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觉得在你这挺好的。”
“哪有人待过T视、C视,还会觉得我这小庙好的?”林雪不信。
“不,我好像找回当年还是菜鸟时对新闻的热情。”
林雪惊异的看着她,现在她好像知道,为何那婕会是同学中成就最高的一个了,她简直是打不死的蟑螂。
那婕的心很平静,这几天在南部,她的心情很踏实,
现在她已不需要很多的钱,颜妈的动物之家巳完成,今后靠她之前存的钱和现在稳定的薪水足以维持,她在电台可以做她一直想做的新闻,不须受收视率牵制。
“那婕……,’林雪的声音唤回她的注意,那婕注意到她看来相当话难的表情。“有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
“你知道,我们虽然是地方性的电台,可是也不能不处理全国性的新闻,这次你的事闹这么大,这几天我已经尽量把这条新闻压下来……”
“阿雪,你不用顾虑我的感受,事实上,我还打算去采访关靖。”她喝口水镇定自如的说。
“啊?!”
“没什么啊!我了解他,更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由我来处理这条新闻最适当不过了。”
那婕公式化的口吻,反而令林雪毛骨悚然。
“可……可是……”哪有人自己报导自己的丑闻?!
“你出现的话,不就被那些记者给生吞活剥了。”
“放心吧!”那婕自嘲的笑。“没人认得出不化妆的我。”
“那倒是!”林雪点头如捣蒜,“差有够多的……”
那婕瞪她一眼。“你不用答的这么快好吗?”
林雪哈哈一笑,那婕也忍不住贝起唇角。
午餐结束,她们走出餐厅。
“阿雪,我不进公司了。下午约了人作专访。”
“OK!拜。”
那婕独自在路边等计程车,初冬的凉意让她瑟缩,她下意识的挺起背脊抵御寒风。
钻进计程车中,指示司机方向后,司机亲切热情的建议着。
“小姐,要不要看这期的周刊?很精采喔!”
那婕怔望着周刊封面她与他拥吻的画面,小小一张照片,打乱她的生活,摧毁她好不容易累积的一切。她曾恨过、怨过、慌乱过,但她很快站起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事业。
这张照片惟一还会让她胸口一痛的,是知道照片里曾紧密拥抱的人,再也不可能和自己有任何交集。
双眼微热,她的目光调向窗外,看着这陌生的城市。
没有关系,那婕告诉自己,就连这种心情她也终将克服。
她需要的只是时间,也许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心里记挂着那婕,但关靖有个不得不参加的会议,必须去香港一趟。
“那婕还是没消息吗?”在车上,他问随行的助理。
“没有。”
“那些该死的记者不会跟来吧?”关靖烦躁地瞪着窗外。
“这您放心,我们已做了最妥善的处理,保密工夫绝对充足,等会儿您下了车,直接走特别通关通道,没有问题的。”
最好是这样,关靖不耐地想。这几天那些围堵他的媒体行径越来越猖狂,问的问题也越来越低级下流。
“关董,到了。”助理下车,为关靖开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