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凛的表情不曾或动,江禹只淡淡丢下一句:“真能把我送出国就尽避试。”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她在玄关气得跳脚。
楼下传来杯子碎裂声,将他的心思拉回,听着间杂道歉及笑语的声音,他又深深吸入一口烟,感觉尼古丁在胸腔窜动,良久,才缓缓吐出。
母亲在国小时去世,死因是失足摔落楼梯意外致死。但待在江家工作的人都明白,有暴力倾向的父亲绝对月兑不了关系,却用金钱与权势粉饰太平。
在他国一时,父亲再娶,娶进一个只大他十二岁的继母。进门不到一个月,那张布上伤痕的艳容昭示父亲的故态复萌。
在某个夜晚,她来到他房中哭诉,穿着撩人睡衣的胴体紧贴着他,带伤垂泪的脸引人怜悯,他没推开,等意识到状况不对时,两人间的姿态已被她摆布成暧昧的情且乐。
正要起身,原该赴宴晚归的父亲却在此时夺门而进,见状立时怒红了眼,不由分说直接抡起拳朝他身上重重落下。
拳头,不痛,痛的是他的心。
他以为,父亲只是不懂表达:他以为,父亲只是脾气差;但从那一刻他才明白,父亲爱的只有自己,从不信任任何人,就连亲生骨肉的他也一样。
被狂怒的父亲痛揍不休,他本能反抗,父亲失衡跌坐在地,表情满是不可置信。最后,父亲只是恨恨地瞪了他许久,阴狠的目光像瞪视有着深仇大恨的世敌,而后用力拽住继母的手腕离开房间。
翌日,看到她连戴墨镜仍掩不了脸上的瘀青时,他认为自己拖累了她,向她道歉,她却残忍尖锐地大笑起来。
这一切都在她复仇的算计中,被痛殴一顿能完全瓦解他们父子的感情,再值得不过!她恨,恨年轻貌美的自己要下嫁足以当父亲的富绅,恨嫁做贵妇却要忍受被人施虐殴打的待遇,恨在她身上泄欲的丈夫却给不了她怀孕的结果!不到她将江家产业夺过的一天,她绝不会放手!
从那一晚之后,原就淡泊亲情的父亲更变本加厉,几乎将他视作无物。那个家,也被他视作炼狱,一个充满罪恶、冰冷的炼狱。
看着挟在指中的烟,蓝绮屏那双关怀的清澈水眸清晰浮现眼前,江禹轻轻扬起唇角,感觉胸口的沈窒好像驱散了些。
要如何的聿福家庭,才能孕育出蕙心解人的她?而他,却是秽浊得不敢希冀被她救赎。
“喂,被我爸看到你在这里抽烟就死定了!”走进房间的傅俊凯低喊,赶紧开窗驱散烟味。
“他们正忙,哪有时间上来?”嘴上虽反驳,江禹仍将烟捻熄。傅家是他最爱的地方,他们用他所欠缺的亲情羁绊着他,让他不致步入完全毁灭的歧途。
“怎么了?”傅俊凯拉了书桌前的椅于坐下。虽然阿禹平时烟不离手,但在他家几乎不抽,因为这表示阿禹对他和父母的尊重及重视。若会让他心情差到破例,原因只有一个。“家里发生什么事?”
江禹讥诮一笑。“我要出国深造了,羡慕吧?”
“有没有搞错?”傅俊凯拧眉怒道:“那女人弄的?”虽然江禹不曾言明,但自幼的交情让他猜到那女人曾做过什么事。
“以为真能就这样送走我,大可去试。”那个家,他迫不及待想逃离,更不在乎所谓家产,却不想让人称心如意,任由他们轻易操弄人生。“不管他们了,你不是要联考,傅爸还让你下去帮忙?”江禹转移话题,不希望他也被拖累心情。
罢一时涌进太多客人,傅俊凯下去帮忙招呼,被这一问,他才想起这件事还没说。“我已经推甄上T大了。”
“哗,有你的!”江禹比自己考上学校还兴奋,一跃起身,朝他肩头击去。“傅爸和傅妈不高兴死了!”
“欸……”傅俊凯虚应,有点尴尬。其实,他现在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业上头。
“那个,阿禹,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江禹好笑地看他。难得见他吞吐,还要求助于他,一定和女孩子有关。
“你都……怎么追女朋友的?”脸有点红,傅俊凯鼓起勇气问。
这还真问倒他了。江禹双手一摊。“我没追过,是她们自己送上门的。”
暗俊凯傻眼。也是啦,无往不利的阿禹哪里需要追?只消勾勾手指头,拜倒裤管底下的人就不计其数了。
“那……你记得之前在书店前见过的学妹吗?”少男情怀很想找人商量,虽然不好意思,傅俊凯还是开口。
是她?唇畔的笑有点僵凝,江禹藉由翻身躺下的动作掩饰,不置可否地轻应:“唔。”
“你觉得她怎么样?”傅俊凯继续追问。
“你喜欢那一型的?”笑睨他一眼,心头沉沉的,江禹觉得又有股想抽烟的冲动。
暗俊凯害羞傻笑,搔搔头,并没有否认。“我想写情书给她,你觉得怎么样?”
“你应该有她的EMail吧?”这年头哪还有人写情书告白的?
“Mail太没诚意了,亲笔写的才有那种味道。”傅俊凯相当坚持。“下礼拜欢送会后三年级就停课了,我想约她在会后把信交给她。你觉得怎么样?”
“能被你看上,她一定很高兴。”适合她的,该是像俊凯这样的优秀精英份子。面对好友,江禹衷心替他祝福高兴,却有种难言的沉窒,荷着心头,让他喘不过气。
“还不知道她接不接受呢!”傅俊凯嘿嘿笑,沉溺于初恋喜悦的他没发现江禹眼底的情绪。“要是被拒绝,你可得陪我好好疗伤!”
“想太多,那是不可能的。”抹去莫名的心思,江禹嘘他,长腿踹他一脚。
“我真的很担心耶,你不安慰我还踹我?”傅俊凯抗议,扑上去。
“学生会长懂不懂杞人忧天这成语怎么写?”江禹闪过,抱住他的腰。
“我还怀疑你是不是真懂那个意思咧!”斗着嘴,傅俊凯不甘示弱回以攻击,开始玩起从小玩到大的摔角。
两个长手长脚的大男生玩起来惊天动地,笑声不断,乒乓作响。
楼下傅妈受不了,忍不住偷空爬上三楼楼梯口大吼:“喂,吵到客人啦,安静点!”
两人停手,像小时候做坏事被逮,相视大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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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推开保健室,看到里面没人,蓝绮屏虚弱地倚着门框,几乎站不庄。
完了,护理老师不在,她不知道止痛药放在哪里啊!蓝绮屏抚着下月复,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她讨厌每个月的生理周期,总让她痛得恨起自己身为女人的事实。
没办法,只好先躺到老师回来再说……蓝绮屏把门关上,脚步虚浮地往帘子后的病床走去。帘子才掀开,一双脚先映入眼。看到病床上已有人抢先进占,她皱眉后退,身体不适让她无法站立,她蹲下环住双膝,企图让自己舒服一点。
“你怎么了?”江禹熟悉的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她一抬头,看到那张几乎和冷漠划上等号的俊容。
“不舒服……”少女的矜持让她打死都说不出是生理痛。蓝绮屏摇摇头,又将脸埋回膝上。
罢刚见来人是她,不想和她再有交集的江禹原本打算下床走人,但看到她蹲在那里,娇小脆弱,他的步伐和思绪被牢牢拉扯。
“你先躺着休息。”见她似乎站不起来,江禹弯身去扶她。
生理期中的身体异常敏感,几乎是他碰触的同时,蓝绮屏惊慌避开,手同时反射性地挥开他的扶持。
她竟厌恶到连让他扶都不肯?江禹脸一沉,但怕她虚弱倒下,仍蹲在她身旁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