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吴桂的朋友。”
凤衣满心以为这回自己可是依礼前来,理当受到同等礼遇。
可那门房却双手一摇:“对不住,这两天说是少爷朋友的人,少说也有三、四百人,我家少爷交游单纯,故交旧友都在家乡,哪来这么多半路认亲的朋友?妳要攀亲带故,也该找其它说词。”
被误认为是趋炎附势的小人,凤衣眉毛一扬就要发作,但想起自己的来意,这才按捺了下来:
“你可以去问吴桂,看他认不认识我。”
“少爷正在作婚礼的准备,无暇分身,妳要真是少爷的友人,明日南霸天府中大开流水席,妳就到那边候着吧。”
“我有急事!”明天就来不及了!
“抱歉,护卫队长交代下来,为了少爷的安全,谢绝一切访客。”说完,门房冷着脸不再理她。
凤衣瞪着门房,干脆抽剑逼他让道算了!可是,怎么好意思削了吴桂面子?
眼珠子一转,她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子,塞进门房手中:
“这位大哥,你就行个方便吧,我不求你让我直闯进去,帮我向吴桂禀告一声也就是了,见不见我由吴桂定夺。”
门房咳了一声:“也罢,我就帮妳报上去。尊姓大名?”
“凤衣。”她耐着性子,送上一个讨喜的微笑──可不能白白浪费吴桂给她的卖书钱啊!
等了一阵子,门房探出头来:“我家公子说不见,姑娘请回吧!”说着就要关上大门,兀自嘀咕个不停:“害我被公子骂!向来好脾气的公子居然疾言厉色地要我赶人,真是好心没好报……”
凤衣先是一愣,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随即一把抢住即将合上的大门:“慢着!你有告诉吴桂,是我……是凤衣要见他吗?”
“说啦!鲍子说不认识妳,还训了我一顿,要我谨言慎行,小心筛选访客,别在婚礼前夕桶出什么楼子来。”门房摆了个臭脸。
“不可能!吴桂怎么会这么说?”
忽然,凤衣听到门后传来细碎的声响,她听得仔细,是吴桂低细的声音:“别与不相干的外人闲扯。”
凤衣怔在当场,不相干?不相干?自己与他不相干?
门房速道:“公子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妳别在此瞎缠。”说完即关上大门,将一脸怅然的凤衣关在门外。
门后,吴桂板着俊脸,声音也冷冽无比:“不是要你少与外人闲扯吗?和她多说什么。”
“小的知错,可是那姑娘硬拦着不让我关门……”门房战战兢兢地回话。
他好歹也是随车前来的亲信,在吴家工作十余年,可是头一遭见公子脸上没了笑容。就是七年前,公子在外趺断了腿给人抬回家来,脸上挂着的也是楚楚可怜的凄然微笑哪!
“下次不要再犯。记住,婚筵之前,我什么人也不见。”
砰然关上的大门险些撞到凤衣的鼻头。
他真与她不相干吗?凤衣惊惶中连连倒退,只觉恐慌如洪水般瞬间蔓延开来,为什么他不肯见她?难道过去几天全是她作的一场大梦?他那好看的一笑、宁静的睡相、热情的吮吻、殷切的留书……
下意识地往怀里一模,触到那封被她揉过之后抚平的信笺,思及其中“切勿轻举妄动”一语,凤衣的心顿时宁定了下来。
──这是他要她袖手旁观的讯息。
“是假的,假的,假的……”凤衣一遍又一遍地呢喃。
明知他只是作戏,她的心还是开始痛了,像被撕成千万片似的,痛得让她……让她……直想按住心口,直奔城里索价最贵的大夫,然后把看诊抓药的帐单砸到他的俊脸上!
缓缓舒了一口大气,凤衣发现自己相当中意这个念头,等这件事过去了,她可要好好试一试。
眼前,最重要的不是她的心脏,而是吴桂的失身危机!她说什么也不能眼睁睁瞧着心上人被押进婚礼──人在霸王的屋檐之下,纵有意退婚,只怕他也不得不低头。
正门不通,凤衣无奈中只得先行撤退。
临去前,她从墙外往内探了一探。
触目所及,除了金碧辉煌的格局,庭院中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头格外引人注目。山庄虽是宽广奢华,一下子要安置这么多人,也显得有些应忖不来。
“喂!谁在那里鬼鬼祟祟?”护卫叫着。
凤衣连忙走开,远离了大门,才放缓步子。
“见不到人,要怎么抢?”她踢着地上的碎石子。
小石块在路面上弹跳几回,不动了。
凤衣跟着停下脚步,也不走了。
沉吟半晌,凤衣击掌道:“我真是想差了,强盗就该走偏门!”
小心绕到一处围墙之外,眼见左右无人,足尖一点便上了墙头。
只要看稳落足点跳下,隐住形迹而后展开寻人之旅,那就十拿九稳了。
可惜她预定的落足之地,十几名没当值的护卫正成群聚赌,滚动的骰子在碗公里发出清亮的响声。
护卫们虽是处于游乐之中,仍有一两人敏锐地察觉到顶上有人,抬头一看,便是一阵大呼:“墙头有贼!”
凤衣大惊,往外一跳,拔腿就跑,身后还不时传来叫骂追赶。
吵嚷了一阵,追赶的声音忽然变小,终至消失。
凤衣不敢回头,埋头猛冲。
一路跑进客栈订了房,关起房门才喘出一口大气。
这是怎么了?连见个面都那么难!
“发生什么事?”
吴桂的房间离凤衣引起骚动的庭院颇近,听到院里一阵叫喊抓贼追贼的声浪,便走出来一探究竟。
“刚才有个女贼跃到墙头,被我们发现后一溜烟跑掉,已经有几个兄弟追过去了。”护卫们边回答边把骰子跟碗公藏到身后。
“女贼?”吴桂心中一动。“生得什么模样?”
在山寨里,凤衣向其中一人的妻子借了衣服,再也不是当初劫走他时的男装打扮,众护卫自然不会将她与当日的劫匪联想在一块儿。
“她身子背光,我们看不清她的模样。”护卫一指远处:“啊,追捕的人回来了!也不知抓到人没有?”
只见两名护卫一左一右地合力担着中间一个,中间那人脸上不断淌下豆大的汗珠,至于吴桂关心的“女贼”,连个影子也没有。
“我们追到半路,阿丁不小心扭了脚,给阿丁这么一阻,女贼一下子就跑进人群里去了,追下去难免引起骚动,我们只好先把阿丁扛回来再另请指示。”左边那名护卫答道。
吴桂暗暗松了口气:“不用追了,治伤要紧。明日就是婚筵,眼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横竖也没有损失,算了吧。”
虽然没亲眼见到,吴桂已认定女贼就是凤衣。
谁会在大白天里,直闯一座有着上千护卫的宅院?只有她才有这么强的运道,也只有她才会如此冒失莽撞。
吴桂摇头之余,不禁笑了出来,笑声未完,眉心已打起结来。
要门房赶她走,她却想硬来!凤衣到底明不明白,脚底下踩的是谁的地盘?大理城可不是由人横行霸道的地方啊!
包糟的是,只怕她不知安份,还会继续乱来……
正筹思间,吴父领着负责打理衣物的仆役来到跟前。
“英雄,试穿一下喜袍吧!”
听到他临时遭到窜改的大名,吴桂心中一叹,露出招牌微笑:“孩儿在家里不是穿过好几次了吗?”
在双亲的频频要求下,打从喜袍裁剪完成,吴桂前前后后穿了不下百次,二老看得眉开眼笑,吴桂虽然感到厌烦,仍旧笑而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