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那是女子?”霸王扫了报告书一眼,上面只字未提。
“在那种情况下,只有女子才能让他毫不求援,俯首听命。”总管对吴桂是怎么被养大的可是一清二楚。
南霸天为人津津乐道的特质中,有一项便是:对女性有求必应。
吴父也是这群津津乐道者之一。
“不会是私奔了吧?”
“我们这边要采取什么行动?”总管略过主上惟恐天下不乱的臆测。
“当然是作壁上观。”霸王拊掌笑道:“难得我那女婿要干出点事来,闲杂人等怎么好去搅局呢?”
只要一牵涉到女性,霸王就宽宏得无药可救。
霸王无意干涉,摆明了要瞧瞧女婿的能耐,旁人却动了起来。
先是在家急得跳脚的吴父,二话不说颁下高达百万两银的赏金,务求在最短时间内把儿子救回来。
再来是搞得灰头土脸的随车护卫,他们不是官府的干练捕快,就是镖局的有名镖师,多的是好功夫的同僚好友,一大伙人全部投入搜救行动。
其它忙着讨好巴结南霸天的江湖人物,更把拯救常乐公子当成鱼跃龙门的最佳机缘,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巴望着哪天上街就这么凑巧,给他碰上劫走常乐公子的歹徒,来个英雄救美……嘿,听说这位养尊处优的常乐公子生得细皮白肉,容颜清秀,可不正是个活色生香的美男子吗?
车队所经的各州县地方官更是不敢怠慢,只发搜寻令算是稳重的了,有几个早急火火地发出通缉令,公然以国家公器去追捕那不知姓名样貌的劫匪,只求早日救回尊贵的常乐公子。
“不管这个不开眼的歹徒是什么人,这回可是大大出了名了。”
在告示板贴出追缉公告的捕快,望着其上加注的“十寓火急”字样,对围观的民众如是说。
这位被公认大出风头的不肖之徒,浑然不知自己掀起的惊涛巨浪,正抱着被震得发疼的后脑勺,蹲在地上破口大骂:
“你想害死人啊?这么没头没脑地摔下马!疼死我了!”
而造成她抱头喊疼的元凶的现状,与她相比又差上一截,正气若游丝地趴在地上,连发声的力气也没有。
“出师不利,出师不利啊!”
这是她头一次做强盗,也是她头一次趁火打劫。
走投无路之下,身无分文的她幸运地在铁铺旁捡到了一把被铸坏的刀。
找谁下手呢?正在烦恼肥羊来源,便恰巧听到金车银车经过镇外的消息。
当她正打算去勘查地形,现场早已化为杀气腾腾的战场。
包幸运的是,混乱中谁也没留意她已趁乱溜进其中一辆看来格外豪华的大车。
这么多的幸运串连在一起,凤衣不得不佩服自己简直是鸿运当头,这初出茅庐的一抢,自然将成为她侪身盗字辈的纪念之作。
可没想到金银珠宝没抢到半分,这一时意气用事,拖了个累赘出来……
“旱知道就选别辆车了。”
毕竟是练家子,凤衣揉了半晌,也就嘟嚷着起身。
回头一看,那个连累她摔下马的小子仍动也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喂,你没事吧?”凤衣惴惴不安地走近那没有动静的躯体,脑海中回想起片刻前的惊险画面──
那时,他一把拉过一匹看起来疲软无力的老马,情势紧迫下她无暇抗议,跟着上了后座,刀抵着他的背心逼他驾马。一晃眼间,这匹看起来随时会荣登极乐的老马竟撒蹄如飞,风声呼啸而过,已奔出数十里之外。
推他下车时,凤衣已明白他身无内劲,不怕他耍花样,便收刀随他控制方向,没想到他竟毫无预警地栽下马去,害她措手不及跟着摔下。
幸好她的功夫底子扎实,落地瞬间就地一滚,滚去大部份冲击力,可虽是如此,仍撞得她眼前金星直冒。
自己都这样,他不就凶多吉少了么?
忐忑地在他身边蹲下,凤衣伸去推他的手有些颤抖。
吴桂虚软无力的身子被她这么一推,轻而易举地给翻了过来,只见颈部血流如注,衣襟被染红了一大片。
“还好,还有气。”
凤衣连忙掏出药膏,从怀里模出一块灰蒙蒙的布巾,她皱了皱眉,伸手往吴桂怀里探去,探出两本他在下车前顺手往怀里塞的书本,随手往旁一扔,又掏模了起来,总算如愿找出一条白得发亮的方巾。
“喷,居然是丝做的?真是贵气啊。”
在方巾上撒了止血药,小心给他压紧颈部伤口,好在伤口面积虽大,伤处却不深,按压一阵子,血也就止住了。
凤衣稍微安心,给他上药包扎。
包扎完毕后,她观察一下四周,是一座静谧的树林。
“总不能停在这里不动吧?”
自言自语着,她望了望地上那人,仍是出气比入气多,白煞煞的一张脸半丝生气也没有,看起来随时有断气的危险。
而那匹忠心耿耿的千里马彷佛明白主人的危机般在他身旁趴了下来,并不时以鼻头躇着主子那毫无动静的脸庞。
看着,凤衣心念一动。
她想到的不是灵马恋主的赤胆忠心,而是天助我也,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你都伤成这副德性,我要是不让你回去,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凤衣跳起来就去牵马,边走还边解释给那尚未回复意识的伤患听:
“我已经给你上药包扎,你家的人也应该快到了,若是追赶的人慢了点,也该会有路过的好心人照顾你;至于害我摔下马的这笔帐,我就不跟你算了,还有啊,你的马借我一用吧!”
才靠近马身,就被扬起的马蹄击中,凤衣不禁忿怒地哇哇大喊:
“呜哇!你居然敢踢我?!”
马儿瞥了她一眼,再度在主子身边趴下,神态有股说不出的不屑。
灵马当如是!要是吴桂醒着,只怕要击节赞叹了。
可惜这里没有叫好的群众,只有一个被坚硬的马蹄重重击中的可怜虫。
架子再撑也没意思,凤衣捂着被踢中的月复部,痛得蹲了下来,疼出泪水的清亮乌眸恨恨瞪住那匹蹭起主子脸颊的马。
绝对不会有人想到,这就是那位造成江湖上风起云涌的不肖匪徒。
一天还没过去,谣言滚来滚去,已滚出一片崭新景──
近午时分人才被抓走,到了刚入夜,歹徒已被加油添醋成一个满肚子坏水的大奸大恶之辈,生得青面撩牙高如巨人,擒下常乐公子正是想藉此要胁南霸天,壮大其不知何门何派的邪恶势力。
若不是冲着南霸天而来,想必是常乐公子结下的私怨,此仇不共戴天到让对方不顾霸王这块金字招牌,强硬出手。
然而事实永远要比想象来得离奇。
绑走常乐公子的人,只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妙龄女子,只因穿著宽松男装还罩了件特大斗蓬,才会被随车护卫误以为是男性。
她也没动过什么绑架勒赎的歹念,只是误将吴桂充满善意的微笑曲解为刻意挑衅的蔑笑,才会一个冲动把人捉了走,这会儿被吴桂的大出血一吓,一番争强斗胜之心吓得意念全消,一心只求尽早月兑身。
包重要的是,她和吴桂一点私怨也没有。
她恨的、怨的、直想杀之而后快的,是他的马。
那匹摔她下地,还敢补上一踢的死马!
噙着不甘的泪水,凤衣脑中闪过火烤马肉的念头……
“唔呜……”一声夹杂着痛楚的申吟。
吴桂的眼皮颤了一下,意识缓缓回到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