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摆月兑了囚禁着她的古白族皇苑了,现在,她得先费劲儿地跑一会儿才行,等稍稍离开皇苑远一点的距离之后,方有契机再准备接下去的行动。
虹神女虽然很努力地跑着,但因为长时期的耗损元气,早已是身虚体弱,力难持久。
跑了没一会儿,脸颊上的色泽就显苍白,而胸口沉集的郁气也迫使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来,杵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每喘一口气,胸腔内干烈的火焰,便仿佛就冲上来,要了她的命似的。
身畔的风声飒飒地扫过耳边。
虹神女抬头望一眼天顶,无月、无星,无任何足以指引方向的天象光明。这样好的天时,分明是上天赐给她逃亡的最佳贺礼呀!既是天有意助她,又岂有不走的道理?
走,一定得走。
她才刚要预备迈开步子,已先听到由东边的方位传来的一阵马蹄追赶以及嘶鸣的声音。黑暗中,虹神女什么也看不清楚,但迫在眉梢,哪还有功夫理会是什么人呢?这样晚的夜色,也没的总非是良善之徒。
虹神女加快步伐,想先找一处掩蔽的地方躲起来,等来人行过之后再走。有时,适当的隐藏亦不失为减少树敌的好计策。
“喀哒!喀哒!喀哒!”马的蹄踏声声逼近,虹神女恰好选了一块大石挡住自己的身影。
“嘶——”策马奔驰而来的人紧急地拉住缰绳,转着马头在附近作小范围的搜索,看起来就是一副在缉捕猎物的模样。
“啊……是……”虹神女惊讶地失声叫了出来,该不会又是她头晕了吧,马背上的这人,怎么又是一身藏青色战士服?难道……
她费力地想看仔细那来人的脸面,但无月无星的野林中,连一丁点儿光亮也照射不进来,只教马背上的人影更显得深沉沉的漆黑。
夜风袭袭,虹神女竟然还泌出了浑身的冷汗,刹那间,只感觉天旋地转了起来,什么也看不真切,没有光亮、没有影像……
天啊!难道又是一场醒不了的梦吗?那恐怖的恶梦究竟还要怎样残忍地纠缠她呢?
“不,不,不……”她知道那夜并不是一场梦,而是真真实实的人生。
许是听见了石头后面所传来的惊叫声,那处在黑暗中的人踹踹马肚,朝着它向前趋行。
“你……你莫再靠近了。”虹神女站起身,指着他,抖着声音说道。
见到虹神女的身影,马上的神秘人不急不徐地扯住缰绳,透过粗布里的缝隙望着她,仿佛是在等待着她的下一步举动。
“你……我,我……”那夜的恐惧再次降临。虹神女只觉脑中好像让人用利刃割划了千百万刀似的,所有的影像全被切成一段一段,组合不起来,也看不清晰。
那人驾着马匹,朝她的方向,一踱一踱慢慢地行去。
“你……别、别……过来!”虹神女再次警告,想集中心神,企图再启动一遍灵力。可先前才刚耗损过的体力与精神,却都教她力难从心呀。
此时的她,已无法再如神女般的镇定、静默了,她必须自救!必须像一个普通女子选择一种原始而克难的方式自救。
逃!快逃!赶快逃!
虹神女一转身跑开,那人便也开始在后头紧紧跟随着,刚开始是在身后保持一段微小的差距,缓缓地跟踪。但等到发觉虹神女奔跑的步履逐渐出现散乱、不稳的状况后,便很快地策马飞奔过去。
虹神女连一丝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了,她只知道必须逃,必须逃开这一切啊!
马蹄踏踏,嘶鸣震耳。
身后紧追不舍且看不清脸面的人,就像急欲夺取猎物的狩猎者,而她,便即将成为他唾手可得的猎物了……
马背上的跟踪者快意奔驰着,眼看旋即就要追到虹神女的身边。
他略侧弯下腰,一手仍旧操持缰绳,而另一只手臂则伸出去,迎在狂风中,迅速准确地一把揽住虹神女的腰际,将她托抱上马。
“住手、你放、放……开我!”虹神女被安置在马背上,脸和身子被迫紧贴着神秘人的胸膛。
“放——开——我——”她近乎歇斯底里地狂叫着,叫得喉咙干裂失声。
“别怕、是我,我爱。”
惊慌意乱里的虹神女听见了很熟悉的声音,那是她在无人的梦境中,曾经盼望,却又极度害怕的声音呀。
“是我。”
虹神女仰起脸面,向顶上一望,以目光寻找那声音的主人。
撒麻俯低脸庞,将自己贴近至虹神女的目光前,露出了一头杂乱的黑发以及英挺的脸庞。眼眸中,有一丝丝受了伤的黯淡光芒,但望着她时,他还是绽出了无限温柔的笑。
看清楚了,原来,是他呀。
“是你?”不是梦,他是真的出现在她的人生里。
“是呀,当然是我,只有我才会苦苦地追着你啊。”撒麻轻抚虹神女光滑苍白的脸颊,为她抚去因惊吓而沁出的冷汗。
指尖的温度洒在虹神女的脸上,引起心底无来由的悸跳,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对答。这感觉到底叫什么名字呀?为何如此强烈地蛊动、震撼、摆荡着她的心?
虹神女静静凝视,撒麻温暖的体温紧靠着她,她几乎要被蒸发了。
好久好久,她终于开口,但又仿佛只是在对自己说:“你这人,究竟是来救我,还是来害我的?”
骏马继续向前行走,只是速度已经缓缓减慢。
两人齐坐在马背上,微风轻轻拂身,夜色黑暗笼罩。这样的夜,这样无声的两人,这样平静却又激动的心情……
是爱情吧!
第六章
不明白既定立场的泪水,却无声无息地淌了下来,一滴一滴掉落在虹神女发颤的手背上。那灼烧的,是一种心痛的感觉。
凌晨。
天际间泛起一丝亮光,那是夜色即将结束前的预兆。
骏马仍旧细碎地踱着步,主人没下令叫它停,它便就这么一直没目标地向前走着。
虹神女蹙着眉,睁开眼,身体的酸痛和疲累逼得她从睡梦中醒来。刚想起身,才发觉撒麻的身体还正压伏在她身上哪。
他浓浊的鼻息回旋在她的五官顶,而他的脸颊也紧贴着她的。
从虹神女抬眼望到的角度,恰恰可以见到撒麻闭阖的眼帘。他的睫毛长而浓密,深深地覆盖住眼睑;一双浓眉犹似即将射出的箭锋般蓄势待发;额顶的胎发一如他的本性倔强地蜷曲;高挺的鼻翼承受着均匀的呼吸;至于那曾经亲吻过她的唇,现在则浅浅地勾起一抹温柔的角度。
男人。这就是男人了。
她似乎从来不曾如此亲近而慎重地看过一个男人吧?
在过去生活的世界里,男人这名词所代表的意义,即是征战、罪恶、残暴、贪婪、粗鄙、欲念、毁灭。
却没有一个待在女儿虹里的族人曾告诉过她:男人,不仅会令女人变得连自己都不认得,也会分不清天地的方向,有时,心中更会莫名地抽痛或者泛起涟漪……
就像此刻,身在此处的她自己。
虹神女动动手指,她的五根手指被撒麻厚实的手掌执握着,两人十指交缠。
“呃,”撒麻一瞬间便睁开眼,睇着她。“你还是想离开,是吗?”
虹神女不知他是反应太过灵敏,抑或其实根本就没睡着?被他突然这么一问,倒还真答不出话来了。事实上,她连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也还不知道呢!打从他莫名其妙地闯入她的世界,又肆意扰乱破坏之后,一切原本已定好的局面,如今,都成为不解的未知了。
“我——”
“好了,你别亲口对我承认,”他连忙打断,害怕从虹神女的口中得到验证,说她从来都不想要爱他。“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