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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事物的背后 第20页

作者:言妍

痛哟!李蕾手指又被针刺着,那套着小绣架的半成品手绢掉到地上。御浩说他真心喜欢她吗?

“我也有个问题想问妳。”这次他脸上没有戏谑,很严肃。“凭真心说,如果不是我王家有名利地位、妳父母认定我优秀有前途,妳会和我在一起吗?”

李蕾愣了愣,竟不知如何回答。

长久以来,王家御浩、优秀有前途、她崇拜喜欢他,这三件事如同一体,从未被分割过,她想象不出少一样会是什么情况。

“我有时会想到袁克宏在妳二姊婚礼上说的『李氏婚姻守则』,还有哪天我无名无利一文不值了,三小姐将弃我如敝屣……”

“不!不会的,你是御浩,永远都是最好的,我想象不出自己不喜欢你的样子,根本不可能,不喜欢御浩就不是我了!”她情急之下语无伦次说。

但御浩听懂了,这就够了。

“所以我们没有人虚情假意,都是真心真意的,以后不要再管别人说什么,好吗?”他轻轻拥住她说:“像我们这种家庭,要应付的流言不知有多少,其中有人云亦云的,有恶意中伤的,若要一一计较,最后困扰的仍是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一笑置之。”

“我那些流言是从廖文煌那儿听来的,而且他还假借喝咖啡之名引我到旅馆前,才惹出这一连串事,他又是存什么心呢?”

“我还没机会和他谈这些事。”御浩说:“不过廖文煌这人向来思想偏激,最痛恨权势的相互勾结,包括家族联姻在内。他认为最好是有钱公子娶贫家女、千金小姐嫁穷小子,社会才能激荡成一种平衡和谐的美好。”

“太异想天开了吧?我姊姊说那都是拿来骗人的三流电影脚本,他也相信呀?”李蕾说:“我觉得他不是个好朋友,你以后少和他在一起,”

御浩笑笑不语,见她轻吮手指的伤,拉过来替她揉着说:

“妳没事不去舞会当社交女王,躲在家里绣这些东西做什么?”

“有个服装社阿婆被丈夫抛弃,就每天不停刺绣,我觉得很能安静心情,所以烦的时候就买一些来玩。”李蕾说:“有意思的是,阿婆的儿子去年由上海出来了,把她接去奉养,绣着绣着也能得到幸福呢!”

“妳不用绣也是幸福的……”他双手一带,她倒向他怀里,身上痱子粉的清香扑了他满鼻,散了束带的卷发柔柔垂覆下来。

空气愈来愈热,他唇轻轻触碰她的……嗯,这样就讲和了吗?他徽?的下巴摩擦着她柔女敕的粉颊,又痛又甜的感觉中他极温柔地吻她。

“妳说,这叫虚情假意、为家族利益吗?”他低笑问。

“我们之间有真正的爱情喽?”她也笑了,环着他的脖子。

“我们当然是有爱情的。”他轻抚她的头发说:“这几年来,我们一直是对方唯一的男朋友和女朋友,从没有别人,就足以封住那些人的口,流言也不攻自破了,不是吗?”

“我以后一定尊重你的原则,以你的方法行事,有事不找爸妈姊姊,就找你商量,绝不假公济私、要是非分明等等啦……”她太满足了,主动乖巧说。

“谢谢三小姐的支持!”他行个潇洒的军礼说。

“你发现了没,这是我们第一次吵架耶,而且一吵架就差点分手。”她眼眸发亮又暗去。“吵架又伤神又难受,我还是喜欢从前平静无波的样子。”

“早就告诉过妳啦,没事不要乱吵架,佑钧他们并不是好例子。”他笑说。

他们约好了以后不再吵架,御浩在细节上尽量容让她,李蕾在原则上努力顺从他。也因为如此,一旦真吵起来,必是非常严重的大事。

李蕾在多年后才听到“人工培养的婚姻”这个词,当回首再看十八、十九岁的自己,感觉是另一个天真女子,懵懂无知地走过一段爱情。

那样危颤颤的。

第五章

“Rainandtearsarethesame,butinthesunyougottoplaythegame……”这首〈雨和泪〉一直在耳边回荡。

“天使之家”孤立在一座隐密的森林中。

森林外,是大片的玉米田和小麦田,无止境连到天边,看不见任何出口。

太阳,星星、月亮彷佛画上去的,她们像被隔离在透明梦里的一群人。

日子算是平静的,每天轮着煮饭、洗衣、清扫,以前从来不碰的家事全都学会了;闲暇时,大家一起裁布缝衣服、摘果酿果酱、手挽手散步、读圣经祷告,彼此相亲相爱着。

然而,一旦触动玉米田和小麦田外的那个世界,就会有感染式的哀哭狂泣,那一发不可收拾的崩溃……

她们惊恐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已不复原来的形貌,再也没有人认得她们了!

狂浪般的一九七一年,雨和泪都一样,但在阳光中你得玩这个游戏--

李蕾这次几乎是把电话摔掉的。

“还是不通吗?”美国室友丹妮丝浴罢出来,拭着仍湿的头发说:“会不会你男朋友那儿线路坏掉了?”

“多半是集会吧,他现在正计画另一场示威活动,忙着四处联络人,早忘了还有一个也需要他关心的女朋友。”李蕾无奈说。

“又要去纽约了吗?”

“不,听说这回是华盛顿。”

“哇,示威到首府去耶,真刺激,我一向以为你们中国人很保守不轻易表达意见哩!”丹妮丝一边说一边打开吹风机,轰轰的声音让两人暂时停止谈话。

这是麻州一所私立女子学院,学生们大都来自富裕家庭,比如丹妮丝,即出身东北部有名的政治世家,有不少参众议员级的亲人。

学校宿舍古雅而舒适,以四人为一套间,有各自的卧房,围绕着共用的浴室和客厅,交谊和隐私兼俱。

李蕾在这儿已经住了三年,现在是第四年继续升硕士班。

若有选择的权利,她一点都不想深造,最盼望是成为王太太,搬到波士顿和御浩住一起,天天耳鬓厮磨,日夜相随。

去年暑假回台北省亲时,两家长辈曾聚首讨论,御浩的意思是他正开始进入论文撰写阶段,暂时无法分心,结婚至少还要两年等他拿到博士学位之后,趁此期间李蕾还可读个硕士。

他的口才极佳,情理并茂地一下就说服双方家长。

“那先订婚好了,毕竟都交往六年了。”李夫人多替女儿操心些。

“何必多此一举呢?以后解除婚约还得告众亲友,真麻烦!”也在宴客桌上的培雯突然插嘴说。

大家差点忘了,培雯一年多前才在芝加哥和佑钧宣告分手,此时即使有不当言辞,众人也不忍苛责。

在有点尴尬的气氛下,订婚之事便不再提起。

培雯和佑钧分手的消息,对李蕾冲击颇大,他们虽没有爱到惊天动地,却也是热热闹闹的一对欢喜冤家,那么多年的感情怎能说散就散呢?

“觉悟了呀!他对我不死心塌地,我对他也难全心全意,这一直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愈想挖出他的真心,就愈一肚子消不掉的气,我不想为顾全面子再勉强维持下去了。”培雯私底下和她聊。

李蕾脑海浮现小扮那位藕断丝连的才女孙琦玉,还有差点造成丑闻的兵役期女友,也只能保持沉默。

“我和佑钧交往,追根结柢仍是长辈的安排,并非那种茫茫人海中属于自己选择的一见钟情,再怎么努力也彷佛少了什么似的安不下心来,就如根扎不深的花朵,枯死是迟早的事。”培雯继续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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