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蕾外表若骄霸,也全是家世烘托出来的,就如花朵能四季大肆展放,皆赖暖房的调节。换句话说,她小事可以硬声硬气,但发生了类似暖房屋顶被掀掉的大事,就无能为力了。
御浩变心,当属大事吧?
她也曾想自己解决御浩的问题,但动脑伤神许久,除了累坏了之外,仍找下到恰当的处理方式。他们这种人家“恰当”比什么都重要,最后还是全盘丢到大姊那儿,由大姊去撑腰作主。
“妳放心,他过得了我这关,也过不了后面的两家父母和王老太爷。”李蕴胸有成竹说:“他想为外面的女人变心,可比过五关斩六将还难呢!”
是吗?御浩平日温温文文的,但绝不是省油的灯,他一旦想做什么,态度就很坚决,只有排除万难向前进,没有屈服向后退的,他们又不是没见识过。
他会为那女子正式摊牌吗?是不是几年感情将宣告结束,她就要失去他了?
手一抖不小心滑了笔,把荷花染成血红色,好好的画作也毁了。
“小蕾,御浩到了。”李蕴在门外说。
御浩看来非常生气,尽避礼貌依旧,但眼神有令人想闪避的冷厉。
今天部队有大型作战演习,各连营早听从指示部署妥善;就在临出发前长官点了他的名字,说台北另有紧急任务,要他立刻领令报到。
御浩不疑有它,搭吉普车直奔台北,在某部会前转换成黑色汽车时,事情就有些蹊跷了,他忍不住向前座的司机查问。
“这是何次长的坐车。”司机说。
何次长即李蕾的大姊夫何舜渊,一向很欣赏御浩这位后生小辈,有见面机会就拉着他聊天。但次长会有什么紧急大事,非得突然把他由军中调出呢?
当车子停在次长宿舍前,御浩已有不妙之感。
等客厅里出现“召见”的是李蕴、李蕾两姊妹时,他的脸色就好不起来。
“对不起,这样匆忙找你来,但事关我们王,李两家的门风清誉,也等不及你下回休假了。”李蕴话中有话。“况且真休假也不一定见得到你,不是吗?”
“大姊有什么事?”御浩最忌讳假公济私的行为,但人都被骗来了,也不想费时闹事,只简短问。
“上星期六的下午四点左右,你人在哪里?”李蕴说。
御浩回想一下后脸色微变,猜测到几分,仍冷静说:
“大姊有话直说好了,我时间不多,部队有作战演习,我还得赶回去。”
“好,那我们直说,你也要照实回答。”李蕴使眼色要李蕾开口,但李蕾不肯,她只好自己问:“上星期六下午四点,小蕾在台北车站附近看到你带一个女人进旅馆。那天你告诉她没有休假,人却在台北出现,别说小蕾认错人,她十分确定是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既然看到,为什么不当场来问我?”御浩用句仍短。
“小蕾好歹是大家闺秀,年纪轻脸皮薄,碰到这种事已经够尴尬了,哪会在那种地方和你闹?”李蕴瞪着他说:“你是承认有这件事了?你和那女人真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当然没有,我从不做见不得人的事。”御浩板着脸回答。“那女孩来找我帮个忙,严格说起来,连朋友都算不上。”
“是吗?帮什么忙,需要帮到进旅馆?”李蕴存疑。“若没有见不得人,,你为什么要骗小蕾没有休假呢?”
“大姊,我可以单独和小蕾谈吗?”御浩要求。
“不!”本来坐得笔直的李蕾,立刻靠向李蕴说:“大姊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当着大姊面谈就够了。”
李蕾的态度让御浩颇难过,她什么时候才不再处处依恃家人呢?
“我本来答应要保密的,但大姊一直逼问,我也只好打破承诺了。”他易后说:“和那女孩有关系的是佑钧--她是佑钧当兵时认识的,有一些感情上的瓜葛,到现在那女孩还不放弃打听他,佑钧担心事情闹大,也怕被培雯知道,才拜托我私下解决--这件事情,我不过是收拾烂摊子的人而已。”
“你不会是趁我小扮不在想赖他吧?”这回李蕾抢话了。“你和那女孩走进旅馆,又怎么解释呢?”
“妳若不相信,打电话到芝加哥问佑钧就是了。”现在是难过加上失望,尽避他们有两年多的感情,小蕾仍先偏袒家人,御浩说:“妳看到的旅馆,是那女孩来台北的投宿地点,我礼貌送她回去,前后不过待了十分钟,也顺便跟老板关照一下她的安全,否则上了报纸头条,写着『某国大代表二公子始乱终弃、痴情女香消玉殒』,岂不更难看?”
整个情况急转直下,审判别人,结果祸首是自家亲兄弟,面子几乎挂不住。
“佑钧真太不象话了,做事这么没分寸,害大家误会一场,我们李家一定负责,会好好教训他一顿的!”李蕴迅速将愠怒转向说:“那个女孩没惹太多麻烦吧?事情都解决了吗?还有,千万别告诉你家老太爷和你爸妈,白白气坏了身子不好。”
“佑钧人不在台湾,那女孩多半也无可奈何,只要我们别见了风就是雨地夸张事态,要保密也不难。”御浩原可得理不饶人,但他没那等闲功夫。“大姊,请让我和小蕾谈谈,好吗?”
“当然,当然,尽量谈喽!”李蕴满满笑脸,起身离去。
李蕾被大姊一笑,“不”字卡在喉间。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她和御浩,她又紧张得肚子痛,如临大敌。
“小蕾,这些年来我一直认为妳是懂得规矩的,但妳今天犯了很大的错误,妳知道吗?”御浩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李蕾一脸戒备的神情,嘴巴抿得紧紧的。
“有两件事我必需讲清楚。”见她不回应,他只好继续说下去。“第一,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以后有什么事自己解决,不要动不动就把家人扯进来,那只会使问题更复杂。第二,妳不该利用家人的权势便召我出部队,传出去不但有损我们两家名誉,更有人会诬赖我借口想逃避辛苦的作战演习,这是很严重的指控,妳以后绝不能再这么做了。”
李蕾是想道个小歉,但他劈头就一顿指责,把她当三岁孩子来教训,口气冰冷无情到极点,完全无视于她过去七天所受的委屈和痛苦……一思及此,歉疚之心全飞了,她愤怒说:
“你这是什么话?我若有错,第一要怪你,不该瞒我骗我,还去那低三下四的地方,害我莫名其妙在台北街头丢尽了脸!第二则要怪你的好朋友廖文煌,若不是他带我去,我也不会看到那荒唐的一幕,你该问问他存什么心吧?”
很意外廖文煌的涉入,但他没时间想太多,目前要专心在小蕾身上。
“好,我有错,廖文煌有错,更别忘了妳那罪魁祸首的小扮,但妳自己难道不需要反省吗?”他耐心讲理说:“像这次旅馆事件妳原可以直接问我,而不是惊动上下好几层地把你们李家的权势滥用到极致……我没有时间再多谈了,只希望待会平心静气时妳自己多想想……如果我们还要继续交往下去,有些事妳必需尊重我的原则,以我的方法行事,比如不假公济私、要是非分明等等。我得走了,或许还能在天黑前赶上行军的队伍。
尊重他的原则、以他的方法行事?那她的原则和方法呢?又有谁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