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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事物的背后 第16页

作者:言妍

那香气其实一直存在着,只是他不曾真正留心过,直到此情此景了才被迫在鼻尖辨识,那是住在檀木香的宅内、吃着人参灵芝、熏着桂香兰馥、裹着绫罗绸缎……所交织混合出来的,也是一般市井环境染养出的女子身上所没有的。

以为自己够深入普罗大众的生活了,但自幼富贵家庭所熟悉的气味扑漫而来时,御浩仍迅速沉溺,比想象中还冲动地吻了小蕾……甚至拥她入怀,欲尝尽那香软温润的味道。

结果,本来只打算轻轻一啄的,却成了意外的长吻。

李蕾先用力推开他,一是震惊御浩的热情,二是快要缺氧窒息了。

“妳要吻,我也吻妳了。”他放开她说:“只是警告妳,不可以随便向男生索吻,很危险的。”

“你是我的男朋友,不向你索吻,又向谁呢?”她抑住怦怦的心跳,装世故说:“你以前吻过别的女孩吧?”

“干嘛问?”他坐稍远些。

“别否认,你们高中的那些桃花韵事,我小扮早就报告过了。”她感觉凉风吹过两人中间。“我和那些女孩有什么不同呢?”

这种事也要比?冈是小蕾,他并不觉得冒犯或唐突,只笑着说:

“妳特别香,像希尔顿的起士蛋糕、明星的咖啡、小美的巧克力圣代、老大昌的牛排……让人想一口吞掉。”

“难怪你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连绅士风度也忘了,下次接吻我也要多想喜欢吃的食物,说不定更有滋味呢!”她顺着他胡扯下去。

“嘿!罢接吻过的女孩,不都该有点害羞的样子吗?”他抗议。

“你是御浩呀!”这话听来真纯情,但她接着又说:“有过这次经验后,至少我知道怎么拒绝那些想吻我的男生了。”

什么和什么呀?他扬起眉说:“有很多男生想吻妳吗?”

“是不少,培雯姐没告诉你吗?”李蕾一边说,一边取手绢擦掉他唇上沾到的口红,若不讲是初吻,人家还以为她是情场老手哩!

他突然将她手拿下,因为培雯和佑钧由小径那头走来。

“咦,哥和小蕾也在黑暗里谈情说爱呀?”培雯远远就嚷。

“我们是男女朋友,有何不可?难道就只允许妳和我小扮在树丛里旁若无人地亲热吗?”李蕾站起身来,反将她一军。

两个女生斗起嘴来,魅惑力消失,似迷梦乍醒,一切又恢复正常了。

两个男生并肩跟在后面,御浩想起方才林间那一幕,关心地问:

“你和培雯真不在出国前先订个婚吗?”

“出国事都忙不完了,哪还有时间?你又不是不清楚我们两家,订婚又要惊动半个台湾,比坐十趟飞机还麻烦,明年暑假再说吧!”佑钧回答。

“你可要好好照顾培雯,委屈了她,我会找你算帐的。”

“培雯可悍啦,你都看到的,她别委屈我就不错了。”佑钧说:“倒是小蕾年纪还小,你可别欺负她不懂事呀!”

“你们李家女人容得人欺负吗?看你两个姊姊就知道了。”御浩回他。

这是真心话,小蕾愈来愈有其姊之风,今晚居然连吻都拿来主动要求了。

唇上仍留着方才那如火燃发的热情,香暖甜美的感觉……御浩自己也是震惊的,长到二十二岁,见过各种不同的女孩,他下意识里喜欢的仍是女乃女乃、母亲那一型的世家小姐吗?

他心上突然生出许多不确定的疑惑……难道当年会选择小蕾、又能持续交往两年不分手,并不纯是大家想的顺长辈之意,也不是他自以为的偶然吗?

正如培雯说的,他是该好好思考这段感情了。

教堂的边门陆陆续续走出一些人,他们刚上完费牧师的英文会话课。

已是入冬寒冷的季节,李蕾套上浅米色红绒边的毛呢大衣,甩甩黑亮的垂肩长发,脂粉不施仍如玉琢的一张小脸,加上足蹬的义大利皮靴,引起不少往来行人的注目,她早已习惯了。

她身旁站的是穿军服的廖文煌,帮她拿皮包和书本,活像陪侍的小氨官。

这半年来,在邻县服预官役的御浩和廖文煌,一有休假就回来陪李蕾上英文课。有御浩在,当然由他送她回家;御浩不在时,护送就成了廖文煌的工作。

最初李蕾颇不乐意,因为廖文煌向来阴沉古怪,被她归入鲜少交集的“非我族类”群。几次同行之后,发现他英文不错,又常热心为她解疑,并没有先前想的难以相处,才不再冷眼以对。

“我以为御浩今天会来。”廖文煌说。

“他没有休假。”李蕾说:“我倒奇怪你的休假特别多。”

“我也纳闷,我和他的单位性质相似,最近并不忙呀!”

“大概他比较受长官器重,公务都交给他吧。”她替御浩说话。

廖文煌无声一笑,心想,三小姐是真不懂还假不懂呀?御浩的祖父是党国元老,军中靠山大,王家孙少爷可比谁都轻松哩!

出身贫苦却志向不小的廖文煌是个充满矛盾的人,他一方面读着地下反动书刊,痛恶权贵阶级的腐化和压迫;一方面又和御浩、佑钧等世家子弟维持长久的友谊,妒羡着他们所拥有的一切。

甚至对李蕾,也有着一种说不出口的别样心情。

表面上,他不屑那种只知吃喝玩乐的富家女,嘴里批判,但每当娇美贵气的李蕾出现时,他就双眼晶亮,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看到她。

但他也不会傻到以为癞蛤蟆能吃到天鹅肉,那种喜欢,多半居于他们童年相处的美好记忆。

十岁以前的李蕾,慷慨大方平易近人,可爱得没有心机,什么都嚷着和别人分享,完全不像现在端着小姐的架子不容亲近--那是连御浩都不知道的过往,属于他个人独藏的秘密。

因此,当御浩和李蕾交往无关乎爱情时,他无法平心祝福,总希望他们早日分手,各自去寻找真正的幸福。

他还找来某日本杂志,报导三菱、住友等几个大财团彼此为子女安排通婚,有个说法叫“人工培养的婚姻”,当着御浩面痛批其私己排外的权势挂勾和泯灭人性的做法,想对他醍醐灌顶一番。

御浩都只短短一句“你不懂我们”,一过就是两年半。

我们?我们又是谁?这自称对社会充满关怀、追求世间公义的贵公子,其实仍抱着优越的心态而不自知,他要真正混入贫苦大众还早呢,最起码也得结束他和李蕾那种虚伪可厌的交往才行吧……

“奇怪,二姊夫的司机怎么还没到呢?平常他早就在这儿等了!”李蕾说。

“也许他有重要的事情来晚了。”廖文煌说。

“难道接我就不重要吗?”她不悦地回一句。

当然不重要,妳有很多种回家的方法……李蕾不会懂的,街上满是为生活奔波的升斗小民,多少人命如蝼蚁、多少家庭三餐不继,都不在她小姐的眼底。

廖文煌看看手表,下定决心做某件事,这个机会错失了以后很难再有。

“呃,我能不能请三小姐喝杯咖啡呢?”他说。

她有些惊讶,转头望他?

“是这样的……上次费牧师提到李伯大梦这个故事,突然想起妳送我的《美国童话》这本书,一直想找机会谢谢妳。”他说得吞吞吐吐,

“哦,那些书果真是你拿去的呀!我记得不只《美国童话》,还有其它的八、九本哦。”她又补充说:“若记得没错,我不是送给你,而是借给你的,你从没还我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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