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块小小突出的石崖,对面山岚轻飘过来。桑琳试著抓住那轻烟,“你记得我们上回看的一篇文章吗?它说好的爱情会令你愈来愈宽阔;坏的爱情却让你的世界愈来愈狭窄,到最后只剩下屋檐一片,冷得发抖。”
“我们是属於好的爱情。为了你,我写歌创业,早早开创了自己的天地,由你而看到整个世界。”他立刻说:“我觉得生命是从未有过的丰富美丽。”
“可在世俗里我们是坏的爱情,很可能被逼得无立锥之地。”桑琳低声说。
“那是他们不懂,我们不必和他们一般见识。”他似在保证。
山岚拂上她的睑,她的晶眸在露冷中有著绝美的光彩,他低头轻吻她微启的唇。
她整个人贴在他身上,纤腰感受到他的力道,像是在海洋中摇荡般的昏眩。
“前年暑假你不理我时,我曾经有个希望,”他紧抱著她又说:“我希望发生一场战争,让你成为我的俘虏,任我拥有你,让你完全无法拒绝,只有听命於我。”
“傻瓜!”她笑著说。
“我甚至有性幻想。”他也笑了出来。
“我还以为那爱慕是纯心灵上的呢!”桑琳瞪善他说。
“我当时是十八岁,又不是十岁,生理上早就是男人了。还记得我写给你的信吗?每天早上起来,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夜阑人静时想到的也是你,你以为那代表著什么意思呢?”
“不要再说了!”桑琳笑著打他,“你们男生都很恶劣,连你也不例外!”她的双颊被风吹红,林世骏用力吻了一下,两人又陷入深深的忘我热情中。外面的世界,在极遥远的山外。
第七章
劫难
你说,不许爱我,
思念我,我却无法遵从,
忘不了的自己,
因为那是我的生命与呼吸。
又是大塞车,司机先生打了个大呵欠,偷偷望著后头那位中年女客人,发觉她还是跟从机场一上车时一样,愁著一双眉!身上还隐隐散发出一股杀气,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
由於他载客经验够丰富,当下便推断她八成是“内在美,夫台独”那种太太,突然发现老公在台湾有了小老婆,便气冲冲的跑回来抓奸。
吴荷丽觉得头痛极了,长途飞行再加上忧虑的心情,让她在一路上吃了好几颗药。
她在台湾的远房表姊,也是向来帮忙照顾林世骏的亲戚打电话来说:“很失礼!我们听说阿骏正在和一个大他六岁的女人同居,我们去看发现是真的,却不方便管,看来得请你们父母来一趟了。”
大六岁?阿骏今年才二十二!那女人不就有二十八岁了吗?是什么样的女人会找比自己年纪小的男人?在吴荷丽的老观念里,只有欢场女子才会用这种方式去骗小白睑。
但阿骏真会因此而自甘堕落,沉迷於酒色的诱惑中吗?
这件事在洛杉机的林家造成轩然大波,但暑假阿骏回来时,看他气色很好,神情开朗,完全没有任何异样,还随他大哥到各大学去参观,填了一大堆的申请表,甚至还远到纽约去拜访姨妈吴菲丽,由表哥维恺替他介绍东部的名校,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呀!
“有可能是误传。”林修国说。
但愿是误传!早在那一刻起,她就不断的祷告,希望主耶稣能一直庇佑这个孩子,别让他误入歧途。
到了林世骏租的公寓,她匆匆下车,差点忘了付钱。
这个地方她曾花钱请房东整修过,每年也会来一趟,替他添制一些东西,那女人又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呢?
她急急的按钤,是杜明峰来开的门,一见来人,他惊讶得直往后退,口中惊叫道:“伯……伯母,你怎么来了?都……都没有通知一声?”
“阿骏呢?”她直接走进去,连放在门口的行李也不管。
“他……他去上课。”杜明峰心底有一个不祥的预感。
吴荷丽走到儿子的房间,发现东西都很乾净,那是一种没有动过的乾净感觉。架子上的书少了一半,抽屉及柜子都是空空的,她的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阿骏现在是不是和一个大他六岁的女人同居?”
糟糕,事情大条了!杜明峰口齿不清地说:“呃!这事伯母得问阿骏本人,我向来……很忙,不……不了解。呃!我打行动电话叫他马上回来。”
找了藉口逃遁出来,杜明峰在马路上大呼了好几口气,心知道回是逃不掉了。他早已警告过林世骏,可那小子却一副处变不惊的轻松样;而他更担心的是桑琳,他心知最好也通知她一声,因为最大的难关来了。
吴荷丽坐在满是电脑和乐器的客厅里,心里又气又难过,回想起阿骏的成长过程,早年因为他们夫妻都忙,就由爷爷和保母照顾,但基本上,每天都会见面,并无损於亲子之情。
十二岁以后,阿骏坚持要跟著爷爷留在台湾,从此,她开始活在愧疚之中。然而,电脑事业愈做愈大,便无暇去兼顾那种愧疚的心理,虽然她常常在太平洋上空飞来飞去!想两头照料,但阿骏仍在她措手不及之中长大了。
此时,她深切的体认到孩子的童年只有一次,但生活的压力逼得她不得不以事业为重啊!
阿骏找一个年龄比他大的女人,是不是因为缺乏母亲照顾的补偿心理?若真是如此,那就真的是她永远无法弥补的罪过了。
门打开了,阿骏一脸笑容的走进来,看起来仍是她那个潇洒出众,引以为傲的儿子,吴荷丽内心的阴霾便稍稍减去一些。
“妈,实在是太意外了。”林世骏抱著母亲,并吻了她的脸一下。方才杜明峰已经跟他通风报信过,对於这个该来的场面,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我也没预料到自己会来。”她意有所指的盯著他问:“我听你安美阿姨说,你在和一个大你六岁的女人同居,是真的吗?”
林世骏倒了一杯果汁给母亲,一杯给自己,坐下来才说:“妈,她的名字叫余桑琳,是大我六岁,我们是情侣,我打算等大学毕业后就娶她,再一起到美国念书。”
吴荷丽的杯子险些落地,他的神情严肃得令她害怕。突然,像是有一道闪光击中她般,她大叫道:“桑琳?这个名字我好熟……你爷爷过世那年,就是你高中三年级时吧?当时你正在迷恋一个女孩,她就叫桑琳,我还拿给锺老师看,他说没事。”
“没错,那个桑琳就是我现在身边的桑琳。”他一字一字清楚的说。
“大你六岁,你十八岁时,她已经二十四岁……”说实在的,这比什么欢场女子都让她感到震惊,她扳著手指头数,激动又颤抖地说:“你……你们在一起有四、五年了?”
“差不多。”他诚实的点点头。
“我的天呀,”她张著嘴,再也发不出声音,这是她自做母亲以来心最痛的时候,“所以为了她,你坚持要留在台湾;为了她,你不愿意回家,一切都是她唆使的,对不对?”
“妈,不对,她从来没有唆使我,是我不想离开她,我爱她。”他想解释。
但这话更刺激到吴荷丽,她猛然打断他的话,“你不想离开她!却忍心离开你的父母吗?你爱她,难道你就不爱你的家人吗?那是个怎么样可伯的女人?她是对你下了什么迷药,让你连家都不肯回?”
“妈,求求你冷静些,听我说!”林世骏看到母亲这样的反应,心中也很难受。
吴荷丽双手合十,喃喃地念著,似在祷告,一会儿才平静的说:“好,我听、我听,我想,这或许就是上帝对我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