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她在美国还有一个秦履宏,虽然两人因理念不同有渐行渐远的趋势,但也算未结束的一段关系。在中学时,因为培养了正确的男女恋爱观念,雅芯喜欢坦然和理性,所以仍压制着自己对叶辛潜那不寻常的感觉。
可是,爱情从不受理性管束,加上他们接触频繁,总会不小心有火花四射的时候。
因为喜欢和她说话,他会提早回家;因为喜欢有他,她会故意晚点离开,那种不舍就一日日增加。
所以,在没有应酬会议时,送她回去,便成为惯例。
经过依然热闹的台北街头,这晚,叶辛潜并未送雅芯直接回“妙妙”,而是找了一家安静的咖啡厅,享受这深秋之夜的一点暖意。
“哎呀!老板请员工喝咖啡,又打破你不准牵扯的规定啰!”雅芯笑着说。
“员工是不能和老板牵扯,但老板想和员工牵扯,就另当别论了。”他回答说。
“双重标准!”她骂一句。
“你也可以拒绝呀!”他笑笑的提议。
“拒绝这香浓的咖啡?我才没那么笨呢!从老板的口袋里掏出钱,永远是员工最大的目标,这是工会法则第一条。”雅芯喝一口咖啡,还故意做出陶醉满足状。
叶辛潜看着她可爱机敏的模样,忍不住说:“搭老板的便车,又喝老板的咖啡,你是我员工中的第一人,有什么感想呢?”
“要我致答谢辞吗?”她眨眨眼说:“感谢『普裕』的栽培,感谢叶总经理的厚爱,叶总经理当我司机、请我喝咖啡,是体恤下属的仁厚作风,我们应该予以表扬……”
他笑着阻止她,“不!我讲的是,我对你特别,你有没有了那克莱什么症的,以为我在『暗恋』你呢?”
回答有或没有都怪怪的,于是,雅芯不怀好意地一笑,“应该我反过来问你才对吧!我的前几任都是因为纠缠你而被赶走的,那么,你觉得我有没有『暗恋』你呢?”
叶辛潜又笑出来说:“我说你以为我暗恋你,你说我以为你暗恋我,这主词、受词真复杂,不如负负得正,我们来真正的谈一场恋爱好了!”
“你的数学真不好耶!什么是正,什么是负,都还没有弄清楚!”她驳回道。
“我的数学哪里不好了?你没听说过台湾的数学、科学是世界第一吗?你们美国来的差太远了!”他故意和她抬杠。
“嘿!如果我记得没错,你高中和大学都是在美国念的喔!”她忙说。
“哦喔!被你抓到话柄了。”叶辛潜让她一步说:“想从前,我还真是不用功呢!
饼着大少爷饭来张口、茶来伸手的日子,加上父母亲事业忙,只能给我物质享受,把我宠得像一方小霸王,结果到了叛逆期,倒真混成了差点没进监狱的不良青少年。”
“那个不良青少年,怎么又变为今天的优秀青年呢?”雅芯调侃地道。
“魔鬼训练呀!”他说:“我爸妈对我头痛极了,千方打听,最后把我送去亚历桑那沙漠中一所无处可逃的学校,整整三个月,不准会客、不准打电话,抗议的话,就施行各种体罚,直到我完全投降,肯狠下心念书为止。”
“我听过这种学校,前阵子还在讨论他们是否违反儿童福利法,有的父母怕触法,干脆送到墨西哥去,听说那儿罚得更厉害。”雅芯说。
“幸好我没到墨西哥去!我觉得改得了行为,仍改不掉本性。”叶辛潜喝口咖啡说:“总之,我很识时务,表现良好,一年后就转到加州一所男子寄宿学校,不必再天天面对仙人掌。或许训练真的有效,从此以后,我开始发奋图强,把过去十几年没念的书一次补完。”
“还真行,给补到了史丹福。”她称赞道。
叶辛潜本来又想说“献金捐款”那一套,但他不想在雅芯面前太猖狂,显得没诚意,于是说:“我也的确为自己感到骄傲,也应了一句中国成语『有志者事竟成』。至于你,大概从小就是全A的优秀学生,对不对?”
“那都是我母亲的功劳,她带我和哥哥真的很仔细,才艺、课业和品行都随时叮咛。”雅芯回忆着,“我一生下来,她就辞掉工作,专心持家,直到我四岁能上托儿所时,她才又回去上班。结果有一次,她因为一个紧急计划,忘了接我,等到学校通知,她赶到时已是一小时后,只见我满脸泪痕地坐在校门口。她抱着我哭,开车也哭,一直哭到家里,第二天她就辞职了。”
雅芯说着,泛满眼眶的泪滴到咖啡杯内,她拿张面纸说:“对不起……我真的好想念好想念她呀……”
叶辛潜保持沉默是礼貌,但她没料到他竟坐到她身旁,用宽厚温暖的手臂圈住她的肩,那混合着男性及皮衣的味道冲进她的鼻子里,有种震撼直达心底的异样感。
他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说:“想妈妈还不容易?等你从南台湾回来,我就让你休假回纽约。”
她本要回答,一转头,发现他的脸出奇地近,彷佛再靠近一点,就可以吻到他那性感的唇……雅芯突兀地往后一坐,有些尴尬的说:“老板,这可违反你的雇员休假条例喔!我三个月的试用期都还没结束,你就想放我长假,这何以服众人呢?”
“总有例外的时候吧?”他将双手放在脑后,很帅气地说。
“有的例能破,有的例必须遵守。”雅芯站起来说:“该走了,免得余阿姨担心。”
离开香暖的咖啡厅,踏进冷凉的夜晚,他们各把手插进口袋里。雅芯觉得脸颊痒,模一模,竟是方才凝住未干的泪珠。
回纽约又如何呢?她所思念的,不是现在认不得她的母亲,而是七年前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能笑能唱的母亲呀!
七年?叶承熙也是七年前失踪的,这时间上的巧合,是神在冥冥间暗示什么吗?
一进车里,叶辛潜立刻打开暖气,音乐声同时响起,是一首极美的抒情歌曲——人生总是错的比对的多以为无怨,以为无悔心却已经做了自己的选择回首阑珊处黯然的,是梦里难寻的惆怅生命总是失落比得到多抛得容易,去得潇洒来时路已染满悲伤颜色回首阑珊处凝望的,是天地无边的寂寞沉默久久,等候久久如一局待悔的棋只是,回首阑珊处那盏你执意点燃的灯,是否还为我而亮?
雅芯听着,泪又不自禁地流下。
叶辛潜转头看她,用英文唤她,“爱伦小姐,你今天特别多愁善感喔!”
她擦擦泪,吸一口气说:“你知道你父亲和我母亲有一段情吗?”
他停一下说:“其实,在那天余阿姨叙述到他们的往日时,我就有隐约的预感。后来我复查员工的纪录,上头你母亲的名字并不是伍涵娟。”
“吕丽蓓是我的继母,我爸妈是去年离的婚。”雅芯说:“你有疑问,为什么不来问我呢?”
“我想,你有美国人重隐私的习惯,如果你心里准备好了,自然就会告诉我。”他体贴的说。
“我是应该告诉你,早就该说的。”雅芯看着前方,“我这次来台湾的主要目的,是为我母亲找你父亲。”
叶辛潜将车速缓了下来,“我不懂……你母亲为何自己不来呢?”
“你问到重点了……”接着,雅芯便将母亲七年前突然生病的情况说了一遍,一切辛酸种种简单带过,最后才作结论说:“这些年来,我们一直以为是脑部病变,直到暑假时,我在地下室发现她写给你父亲的那封信,才想到,她或许还有一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