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纪槐?"她动了一下,没有抬起头来,大概是困了。
"好吧,我们回家。"他将她从车顶抱下来,放进车里。现在要完成护花使者今夜的最后一个使命——将公主平安地送回城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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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到了。"这次,他不敢再不叫醒她了。
"嗯。"她揉揉眼睛,坐直身子,"我果然不适合夜生活。"她没办法像苏纪槐那样神采奕奕,"等我一下。"她下了车,径自向店里跑去。
"搞什么名堂?"
"喏。"她很快地跑回车边,递进一个蛋糕盒。
"我的?"他当即眉开跟笑,小丫头懂得笼络人了嘛,不错不错。
"想在秀后请大家吃的。这是试验品,帮我尝尝看。"
"你当我是白老鼠?"他的脸立刻垮了下去。因为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不是可爱的借口。
"是的,小白。拜托你了。"他可是一位级别高尚的白老鼠大人。
"怎么还有心思弄这个?"他以为冯椿会紧张得睡不着觉的。
"唔,时间越近,我就越平静,毕竟我们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妥。况且,不管成功与否,我都要谢谢每一个人。"包括你。
"嗯。"既细心亦粗心的女孩子。他越过座椅,揽住她的头、吻她的脸颊,"晚安,做个好梦。"
"嗯。晚安。"她闭闭眼睛,觉得真的困了。在目送苏纪槐驱车而去后,她背着双手,慢慢走回店里,关门落锁,熄灭所有的灯,在黑暗中模索着,一阶阶地走过楼梯,走回自己静谧的空间里。房间里只有她自己的呼吸,于是,她感觉回到了自己的地方。略略梳洗后,她钻进松软的被窝,关上台灯,对自己说,晚安。
然后,她想起刚刚和苏纪槐交换了一个简单的晚安吻,这使得她觉得温馨倦怠,渴望睡眠。他们不是恋人呀,为何能如此亲呢地分享?虽然在国外的时候,这是很普通的事情,但是在单纯的环境里住久了,就不自觉地开始思考这些小动作的深意。有些事变得只能和特定的人分享,那么,苏纪槐在她心目中该如何定位呢?一个男人,一个热切的追求者,一个让她觉得特别的人,一个让她心动又觉得不能去爱上的人,一个想与他做一辈子朋友、又恐怕自己做不到的人……
"哈。"她调整了枕头的位置,意识开始模糊。苏纪槐呀苏纪槐,要怪就怪你的吻奏效太快吧,她睡着了。
这样的思考也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不过是一个吻而已,不过是可以让她一夜无梦、安心睡到天亮的守护之吻。
冯椿最后想到的是,苏纪槐,一个自称完整而不完美的男人,
苏纪槐在兜过三条街后将车子停在苏氏大厦门前,拎着一盒试验蛋糕,和警卫打过照面,他上了七楼。
在刷卡进入演练厅后,他将所有的展示衣服都穿在塑料模特身上,将它们摆在T型台特定的位置上。然后,取来红酒、打开蛋糕,坐在中间,开始享用自己的夜宵。他忽而跳起来,走过去打开音响,放进唱片——别忘了神秘园的音乐。
好个自得其乐的家伙。松软的蛋糕和香甜的红酒满足了他的食欲,亲手创造的美丽衣服给他以无限的成就感。就像他对冯椿说过的那样,他是一个不完美的人,身体里充满各种各样的,像一个无底的黑洞,拼命吸纳着世间绚丽的色彩。所以,他不可能放过冯椿,因为她是那么美丽的一道光线,在不经意中,射入他的中心,他需要她,需要她来填补心中巨大的空洞。
好像有千万种颜色,在她的周身柔柔折射。在纯白的底色上,正在奋斗中的红色、为往事忧伤的蓝色、年轻甜美的绿色、开朗快乐的明黄、时常浮现的羞涩的粉红色……每一样都有自己的特色,每一个都是她,是那独一无二的霓裳。
他又忽而坠回现实。塑料模特的身形美丽而僵直,冷漠地看着他、它们是环绕在他身边的云彩,是虚渺的繁华。
那个老者曾经对他说:"这繁华,真希望永远看下去。"因为他老了,将看不到了。
那个可怕的警句在他心里说:"当浮华逝去,谁肯为你停留?"
他找到的答案是:不要停,永远制造新的盛景,繁华依然,人潮依然。只要繁华是苏纪槐本身,又有谁会离开他?
"敬你们,我可爱的。"他向那些冰冷的事物端起酒杯,敬现在的生活,敬那个在某盏灯下安睡的甜美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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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你怎么来了?"第一次有人到公司拜访她,居然是亚瑟。坐在办公桌后,她泰然自若地看着他。他在打量周围的环境,评估她现在受重视的程度。
"想来看看你呀,小丫头。"他点燃一支烟,叼在唇边,熟悉的感觉就又回来了,"你当初说得斩钉截铁地要离开。"在烟雾缭绕中,他打量着她的神情,"为什么?"为什么选择了苏纪槐作为再出发的起点?
"放不下,所以回来了。"她平静地说着,发现自己一点也不记恨了。当明白自己的衣服是可以被做出来,而他和当初的那些人只是做不到而已时,一切的怨恨都消失了;或者说,当一个人在你心目中不再有地位时,他的任何事都不会勾起你的兴趣了。
"这样好吗?他那样的人?"
"苏纪槐吗?怎么了?"她在心底冷冷发笑,他以为她是靠什么手段才进了苏氏的吗?
"那样独断的一个人,可以合作吗?"
"独断?"她玩味这两个字,越来越觉得亚瑟和苏纪槐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亚瑟虽然外形放荡,但终归是拴在都市霓虹灯上的风筝;苏纪槐却是可以在任何地方飞行的鸟,只因为他对梦想有着狂热的追求。
"他会改动你的设计,我以为你最讨厌这样了。"他露出笑容,像是勾起了一些回忆。
"他没有。"如果是苏纪槐,不会随便断定一个人的行为的,"他只是将它们呈现出来了。"她在心中冷笑,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看来你的理念终于成熟了。"他以前常常为她的想象力伤脑筋,安抚她是件累人的事情。
"我没有。"这是她足以自豪的,"我没有约束自己的想象力,我依然画着外行人一样的草图,我不知道苏纪槐是如何做到的,反正我相信那是我梦想的形状。"
"怎么?你的话里火药味很重。"他挑起眉毛,不喜欢有女人对他如此直截了当。
"有吗?"火药味?并不是为了自己吧,而是亚瑟不该小看苏纪槐的才能。这使她不知不觉加重了语气。但是,这样有必要吗?
"你是想说我没有把你想要的衣眼做出来?"他至今仍不相信,那些漂亮的图片可以做成衣服。
"只是彼此的理念不同吧。"他们错在全面否定了她的努力。不过,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小椿,你有时很固执,知道吗?像你这样的个性,不适合在这个圈子里的。"
"谢谢你的忠告。"真是好哥哥呀。
"你好像变得内敛了。"怎么有种什么都问不出来的感觉?
"是吗?我长大了。"她想去见苏纪槐,她有话对他说。
亚瑟还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她什么也没听进去。在烟雾缭绕中,她想起苏纪槐抽烟的姿势和他抽的烟的牌子。她模着那个废弃了的杯子——因为有个坏家伙竟然敢将它塞满烟头。她的手在桌子下模索,找到了!那个藏在桌角的按钮。她想象身后的那扇窗子,窗外的咖啡厅,会按顺序亮起的灯饰和那只青云直上的纸飞机。她转动文具盒里的铅笔,数数苏纪槐又帮她削了几支——一、二、三……这样怎么够用呢?去跟他说再多削几支吧,她要画很多、很多的设计图,她要让他忙个不停……